“但是举报者提供了照片,你手上拿了红包。这点你怎么解释?”主任翻出照片,放大了好几倍。
“那只是红色卡纸制作的信封,不是红包。”刘稚不卑不亢,“我现在就可以去办公室取过来。”
“我和你一块儿去。”医教科说。
医院职员知道这件事的严肃性,刘稚回办公室的这一路收到了同事的各色眼神。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目光都想鞭子一样笞鞑着刘稚的尊严。
附院的人员太多了,没人在意刘稚的真实情况,刘稚觉得自己是个含着冤屈被压上刑场的囚徒。
刘稚引路时身姿还是一如既往地板正,在旁人眼里,刘稚兴许还有些淡漠。
淡漠到就像这件事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孟养刚进门诊部就撞见了这一幕,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当刘稚路过这里时,孟养猛地背过身躲到支撑柱后边。
旁人或许看不透刘稚的心情,知晓她人品的人也无法和她共情。但孟养可以。
刘稚的下颚线崩得那样紧,她分明那么愤懑,那么委屈。
孟养抿着唇看着刘稚清癯的背影远去。
大家工作都很忙,没人有空跟过去看热闹。
刘稚从抽屉里取出了信封,展示给医教科主任看。
“怎么了这是?”申主任端着茶杯凑上来观望,“黄主任好啊。”
“申主任。”医教科主任朝他颔首。
“小刘这是怎么了。”申主任瞧了眼刘稚手上的信封,“这信封远看着真跟红包壳子一样。”
“今天早上七八点这块儿,来了个老太太把个坛子放小刘位置上了,手里捏了个纸团。”申主任喝了口茶,“我当时还没进来,就在门边看了眼,还在想这是谁办公桌。”
申主任是自愿留在一线的第一人,年近六十了还坚持留在急诊。他在医院的实际地位要比黄主任高。
“主要是举报的把照片都发过来了,真实度很高了。”黄主任虽然敬佩申主任,但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医德医风很重要,我必须得查清楚。”
黄主任办事公道,不吃人情面子这套。他主抓附院的医德医风,处理失职医生来毫不留情。大多数职员都觉得他刚直过头了,做事太过于较真。
“那就调七八点这块的监控吧。”申主任捧着杯子退开,“我刚下手术台,脖子疼得厉害,先走了。”
“这是自然。”黄主任给申主任让了条路。
刘稚跟着黄主任去调监控,这么远距离看过去,刘稚真跟在拆红包一样。幸好刘稚后来搁下信封展开纸条细读,这样一来,误会就解开了。
黄主任最终也认可了刘稚的说法。
“不好意思啊,小刘。”黄主任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我也是例行公事,希望能理解。”
“我明白。”刘稚平静道。
“那就好,我会去澄清的。”黄主任说。
……
下午有台手术,刘稚心情再差也得坚持做完。
刘稚出门时听见值班台的几个护士在讨论这件事,她们觉得可能是王护士举报的。王护士刚测完病患的体温,推着小车过来。
她和刘稚都显然听到了这次对话。
王护士不带起床气时还是比较理智的,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刘稚,认真道:“我发誓这不是我举报的,虽然我跟你有过节,但也没恨你恨到这个地步。”
“我坦坦荡荡。“王护士指天发誓,”信不信由你。”
刘稚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她已经够心力交瘁了,没时间去计较这些东西。
调视频的时候刘稚也看到了,照片是个穿黑衣服的路人拍的,估计是哪个不满治疗结果或者医疗体制的病患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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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非王护士举报!!!
再次强调,作者非医学方向的从业人员,关于住院总制度的了解来自网络资料以及相关从业人员的口述。切勿较真!!!
如有错误请指正,我一定修改orz,万分感谢!
第9章 好累
颈静脉孔区肿瘤切除手术难度达到四级,必须由申主任这种级别的医生主刀。申主任亲点刘稚做一助。
洗手池前,申主任卷着着手术服消毒,刘稚站在他边上掌心交着掌背搓着指缝。申主任打量着她的动作,夸赞道:“这套外科手消毒动作很标准嘛。”
刘稚隔着口罩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申主任擦干小臂上得水渍,挤了几毫升免洗手消毒液在掌心。
“情绪高昂点,不要被小事扰了心。”申主任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被投诉了好几次,这也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嘛。”
“多操作多积累,再读个博,路会走得更顺。”申主任勉励刘稚道,“年轻人,加油啊。”
漂泊在他乡,刘稚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长辈口吻的劝勉了。
刘稚不是个冷血的人,她只是善于伪装罢了。听完申主任的话,刘稚的鼻子蓦地一酸。
个子矮小的老头驮着背进了手术室,步伐看起来还有些潇洒。
外科手消毒有时间限制,刘稚不好伸手去擦眼泪。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这种手术申主任做了百十来台,所有操作,所有细节他都烂熟于心。恶性肿瘤来势凶险,刘稚光是看申主任操作,心脏都发了紧。
手术中的申主任和消毒池边那个安慰刘稚的小老头判若两人。他注视着创口的眼睛宛若鹰眼,手上的操作严谨且平稳。
就这一会功夫,护士给申主任擦了两次汗。
正常情况下颈静脉孔区肿瘤切除手术两个小时就能做完,今天这台比同类手术的难度高了好些,申主任完成主要部分就花却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刘稚按照申主任的意愿走刀,不敢分一丝心。
一二级手术刘稚工作的这两年也做了不少,这种四级手术,主任一般都会点主治医当一助,这是次宝贵的积累经验的机会,刘稚丝毫不能懈怠。
在无影灯的照射下,刘稚额角漫漫渗出汗水。
巡回护士给刘稚擦汗的动作很轻柔。
切口最终被缝合,刘稚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手术十分成功。
申主任出了手术室,用肩头蹭下了口罩,夸了后辈几句,驮着背潇洒地走了。
刘稚消毒清洗完,换了衣服回办公室。
天早就黑了,路过病区时,鼻尖萦绕着各类饭菜混杂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站一台手术的体力消耗不亚于进行了场高强度的体育竞赛。只不过体育竞赛大部分是快速消耗,而站手术是慢性体力消耗。
肝脏移植手术的医生时常站八到十二个小时,一台手术下来,整个人都能累虚脱。
刘稚站了三小时,手术结束了有种压在身上的大石头终于搬开的松懈感。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她的肩颈有点痛,不过她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办公室外的休息椅上坐着个人,见刘稚走近了,立马站起了身。
“孟养?”刘稚的咳嗽早就止住了,唯独喉咙还在疼痛。手术时她还没觉察到,闲下来稍一发声,喉咙就痛得像针扎了一样。
孟养举起手中的布包向刘稚示意。
布口袋里装的是孟养做的晚餐,刘稚在孟养的注视下打开袋子,一样一样地取出餐盒。
“我本来下了班等你一块儿到食堂吃饭的,没想到你手术做了这么久。”孟养掀盖子时被刘稚拦住了。
“去就餐区吧,这样办公室里会有味道。”刘稚低声说。
“走吧。”孟养将东西收好,提在手上。
医院食堂里的饭菜偏清淡,吃久了很乏味。孟养做的饭菜口味比起医院的来偏重一点,尝着更爽口。
今天是二菜一汤,比较素。
同是学医出生,孟养能体会到刘稚手术完的心态和想法。
孟养做了黄瓜炒鸡蛋和鱼香肉丝,烧了紫菜蛋花汤,完美避开红烧糖醋等一系列火红火红的硬菜。
几筷子下去,饥饿感被挑了上来。
孟养只静静看着刘稚吃饭,闭口不谈白天的事情。
“通宵完明天休息?”孟养端起了汤。
刘稚颔首。
“这个我去热一下,凉了不好喝。”孟养说。
“可能要来不及了,我今天的数据还没来得及统计。”刘稚接走汤碗,往米饭里加了些凉掉的汤。
孟养叹了口气,“这样对胃不好。”
“我知道。”刘稚声音哑掉了。
“嗓子怎么更严重了。”孟养说,“别死撑着,要注意休息。”
“咖啡要少喝。”孟养压低了声音,“晚上找个时间休息一会儿,不要死撑。”
刘稚又说了声我知道。
我知道饭吃得太快对消化道不好,我知道通宵熬夜对肝脏伤害很大,我也知道咖啡是刺激性饮品,尤其是速溶的这种对人体伤害更大。
可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是医生。
孟养知道自己说了没用,可就是忍不住想提醒刘稚。
“今天通宵完明天休息一天对吧?”孟养堆叠起食盒装近布袋里。
刘稚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