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稚按照刘母的指示,敲了敲门。
没人答应,刘稚又敲了敲。
“等什么呢,直接推。”刘母刚刚落在刘稚后头,这会儿赶到了,直接推开了门。
刘父正背对着她们刷短视频,听见了开门声也没转过来。
“喝汤了。”刘母道。
“放那吧。”刘父刷着手机。
隔壁床的被子乱着,人出去了,刘稚绕到行道里。
“爸。”
刘父抬眼,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刘稚在柜子上搁下果篮,往刘父身边站了些。
“你咋回来了啊。”刘父下意识把胳膊藏进被子里,用健康的那只胳膊城起身。
“回来看看你。”刘稚看着父亲的动作,心里泛出些酸楚。
“我没事的,没大事。”刘父叠声道。
“回来看爸爸还带果篮啊,弄的真的跟客人一样了。”刘父靠在床背上,拍了拍床边的被子,“几点回来的啊?”
“刚到不久。”刘稚坐到了父亲拍的位置,“我把桌子支起来,先吃饭。”
“你和你妈下馆子去吧,吃完饭再过来。”刘父瞧着刘稚的动作。
“我不饿。”刘稚接了保温壶,拧开,将里边的饭菜摆在桌上。
刘父断的是右胳膊,吃饭不太方便。这两天全是刘母拿着勺子喂。
刘稚拿起羹匙,刘父连忙躲开。
“放这就行,我自己来。”刘父用左手去接碗,“放这,放这,就放着。”
“你让姑娘喂吧。”刘母走近了,“你早点吃完,我们早点回去吃饭。”
僵持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
“老汪又散步去了?”刘父笑道。
“这是?”老汪瞧着刘稚发愣。
“我闺女。”
刘父说话的表情和开出租的师父一模一样。
“长得真俊啊!”老汪啧啧了几声,“好福气!”
刘稚不知该说些什么,打了个招呼就保持沉默。提到她,她就微微笑一下,必要时颔个首。
“这闺女做什么工作的啊?”
老汪往自己床边走,刘稚连忙推开。
“医生。”刘母笑着答,“在首都工作。”
“哎呦!医生好啊,有点小病都不要去医院,平时还又稳定。”老汪拍着大腿道,“哪像我儿子啊,当翻译的,天天跑东跑西,连着几个月都找不着人。”
“当翻译也好啊,眼界广,工资还高。”刘母恭维回去。
“唉……也就那样吧,一年顶天赚个四十万吧。”老汪叹了口气。
“这还不满意?”刘父有些惊诧。
“表面看着风光罢了。”老汪坐在床边,“这不,三十了都没找着对象。”
“现在的年轻人普遍晚婚,时代不一样了嘛。”刘父道,“我们那时候过了二十五还不结婚,爸妈要急死了。”
“说的也是,时代不一样了。”老汪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
“你家闺女今年多大啊?”
“二十八了。”刘母答。
“谈朋友了吗?”老汪的眼睛睁大了些。
“还没吧,小稚。”刘母看向刘稚。
刘稚手指蜷了起来,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答是,孟母铁定要追问,答不是,孟养的相貌又会在刘稚脑海里翻覆。
大家都是成年人,一两句隐晦的话就听出来了,更别提老汪如此直接。
刘稚想了想,道:“她也在首都。”
刘母看向刘稚,眼睛里藏着惊喜。
“你怎么没跟妈妈提过呢?”刘母现在就想撇下刘父和老汪,拉着刘稚好好问下情况。
“没多久,还没稳定下来。”刘稚答。
老汪的眼皮耷拉下来,干笑道:“能在首都工作的孩子条件都不错啊。”
刘稚嗯了声。
刘父比刘母还要激动,他藏不住话,直接道:“他是干什么的?”
“也是医生。”
“本地人吗?”
“本地人。”
刘父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
嫁个首都人意味着可以落户当地,但是堰城距离首都路途遥远,期间来往多有不便,相见很难。
刘父有些舍不得女儿,如果真的要嫁,她更想女儿嫁给堰城本地人。
又侃了会儿,刘稚实在不想再答了,拿着羹匙给刘父喂饭。
刘父刘母都不再说话,只有老汪在慨叹这辈年轻人的不易。
用餐完刚好十二点,刘母带着刘稚到了医院周边的一家牛肉面馆。
刘母习惯用完餐付钱,刘稚在这之前就把钱付了。
“真谈朋友了?”刘母有些迟疑道,“怎么一点风没透?”
刘稚搅了两下面,思忖了片刻道:“假的,诓老汪的。”
刘母失望了,“他儿子条件是真不错,多个联系方式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妈。”刘稚搁下筷子,“感情方面的事我喜欢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要多久,过了三十岁还不嫁,机会就少了。”刘母道,“你看看跟你同龄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刘稚给面条里加了些辣椒酱,没有说话。
“翻译忙是忙了点,但工资高啊。”刘母道,“先了解看看没什么害处。”
“我知道。”刘稚啜了口面汤。
刘稚今早五点多就起了,耗到这个点确实有点饿。
“多考量点以后。”刘母道,“你要老了生了个病,孩子还在读书,谁来照顾你?”
“我尽量不让自己生病。”
“我也不那血脉传承那套来压你,如果结婚没有必要,那哪来的你?”
“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刘稚淡淡道,“现在培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大的代价,你能想象吗?”
“我拉扯了两个孩子呢,不都过来了?”刘母光顾着说话,筷子到现在还没拆开。
“还是那句话,现在和从前不同。”刘稚搁下筷子,“不谈那么远,弟弟和我,教养的方式就已经不同了。”
刘母顿住了,良久,道:“有什么不同?”
刘稚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吃面吧,面条快坨了。”
刘母雨欲言又止,最终转开了这个话题。
“吃完饭休息一下去姥姥姥爷那里吗?”
“我直接去。”刘稚重新拿起筷子。
“他们爱吃那种老式软面包,楼下超市有得卖,记得给他们带点。”刘母提醒道,“其他你看着买,不要乱花钱。”
刘稚嗯了声。
吃完饭,刘稚按照刘母说的寻到了老式软面包,除了这些,她又买了牛奶和水果。
东西有点多,乘公交时还好,等到了站点,刘稚拎着这些东西走在乡间马路时,深感绝望。
拎一段歇一段,下午两点时,刘稚终于到了姥姥姥爷家。
家中好像没人,院门紧闭着,只剩扣着的小黄狂吠。
“姥姥!”刘稚喊道,“姥爷!”
无人应答。
刘稚靠着门歇脚,缓过气来给姥姥打电话。
屋子里有电话铃声,刘稚松了口气。
“喂……你找谁?”一道颤颤巍巍的男声响起。
“姥爷,我是小稚。”刘稚将手中的牛奶放下,“我到家了,能帮我开个门吗?”
姥爷耳背,刘稚拔高音量再说了一遍姥爷才有了反应。
“小稚啊,小稚回来了?”
“我在门口,您能帮我开下门吗?”
“你姥姥啊……姥姥出去锻炼了。”
姥爷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姥爷,我在门口,能帮我开个门吗?”刘稚重复了一边,又拔高了些音量。
姥爷还是没反应过来。
“你在哪啊……”姥爷说,“我去接你。”
“我在门口。”
刘稚别着手机,揉了揉泛红的掌心。
“你在临口?”姥爷蹲了会儿道,“临口在哪?”
刘稚彻底绝望了,她靠着墙壁,心态有些崩。
“姥姥呢?”刘稚拿好手机,放在耳边,“姥姥在不在家。”
“姥姥不在家。”姥爷终于听懂了。
“姥姥去哪了?”刘稚抿了下唇。
姥爷又不说话了,刘稚只得再次重复一遍。
姥爷还是没听懂。
她放下手机,朝着院子喊道:“姥爷,帮我开门!”
这声音够大,姥爷出门查探情况。
没被打开的那一瞬,刘稚比被申主任夸了还要激动。
“是……小稚?”姥爷有些迟疑。
“姥爷,是我,刘稚。”刘稚一字一顿道,“我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姥爷仔细辨认过后,笑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
刘稚提着东西进内,搜寻了一圈,没找到姥姥的身影。
“姥姥呢?”刘稚进了主屋,放下东西。
“你说什么?”姥爷凑近了问。
“姥姥上哪去了?”刘稚放缓了语调,声音响度很大。
“姥姥锻炼去了。”姥爷道。
“有个人打电话,让我到临口去接她。”姥爷说,“是你打的吗?”
“是我。”刘稚颔首。
姥爷笑了,“这么久没回家……我快听不出小稚的声音了。”
老人家说这句话是无意的,刘稚听着却有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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