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臻认真地看着丁雅的眼睛,少女的心思纯澈洁白,让人一目了然的透明,抿紧的唇角微松,脸上的棱角也温和下来,“嗯,好看。”
操场上的篮球赛正进行到白热化状态,丁雅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看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们,微垂着眼睑,努力扯出话题佯装自然地笑道,“等你们班赢了,可要请我们吃雪人哟。”
“我要两个啊……”她深深看了冯臻一眼,伸出两只手指头调皮地笑道。
当你将一个人在心里挂怀的时间久了,久到它偷偷变了质,但你还是会习惯性地回头去看看,它是否还在?因为太在意,因为一直注视的那个人在眼底停留太久,眼神便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关注,甚至连他的一颦一笑都了然于胸。
也正是因为两人相互了解得太深,所以冯臻很放心地任由丁雅接近,也能够在那段相互挣扎的日子安然期望丁雅能干净利落地抽身离开,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情本就艰难,何苦再拉一个人下水。
丁雅从来都很清楚冯臻是一个怎样的人,那种只要下定了决心就绝不回头的坚决。
“阿臻……”丁雅含在嘴里的话儿最终还是淹没在一堆的叹息中,她只是努力朝自己的小竹马扬起笑脸,因为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和难堪,不想让自己在心上人面前露出对感情的怯弱,丁雅仰头深吸一口气,想让眼眶里的水意倒流回去,咬着唇艰难地扯出一个弧角。
这种想要努力喜欢一个人,想要默默守护他一辈子的心情,对于这个还没成年的花季少女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了些。但是作为人类所承受的、被给与的、而得到的任何一样东西,只有经过千锤百炼的人生才是最完满的。
冯臻目不转睛地看着操场,神情温淡,他没有回头去看丁雅,只是在这喧闹的人群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一如从前的温和,“我们是朋友。”
丁雅敛眉,和他并立不动,只是垂在两边的手紧了又松。
比赛时间倒数的时候,蒋立坤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结尾,这场比赛的输赢毫无悬念以63:183结束。
蒋立坤抛下球就兴冲冲地冲过来,几个前冲力一下就跨过横栏跃至冯臻面前,如果不是旁边围着很多人,相信他现在更想抱着冯臻用力亲吻,一起分享他此刻胜利的喜悦。
再三克制下,蒋立坤只是重重拥抱了一下冯臻,就接过他手中的毛巾,一脸得意地擦汗。
后边跟上来的队友俱带戏谑地调侃,“哟,坤子,你这是急着见媳妇呢,真是,有了媳妇忘了朋友啊,哈哈……”
“待会儿一块去小店聚聚吧坤子,怎么也得犒劳犒劳一下肚子啊……”
旁人七嘴八舌地凑过来,叽叽喳喳热闹地不行,蒋立坤也没推辞,迎着太阳眼睛微眯,大手一挥,笑容十分爽朗,“行啊,你们先去占位,今儿个我请,等咱们拿下第一名,再去外面好好搓一顿。”
余珊珊不知何时站到身旁,手里拎着一袋子冰冻过的矿泉水,一个一个分发了之后,这才站到赵叙旁边小声说话。
蒋立坤拿着冯臻给他装的白开水,虽然不是冰冻的,但是心里却舒爽地毛孔吐气,这待遇,嘿嘿,可不就只有他一个有的嘛。
七班的篮球队员也走了过来,队长是上次在食堂见过的那个和杨帆关系很好的男生,身材壮硕,阴蛰的脸色很难看,经过蒋立坤身旁的走道口的时候更是用力撞了一下,若不是冯臻察觉得早,迅速拉开蒋立坤,恐怕在这猛力冲撞之下难免会受些轻伤,这个范围自然包括---崴脚。
“这次我们发挥失常,若有下次,一定将你们打得屁股尿流,哼。”那男生冷哼一声,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他这话儿一出口,蒋立坤旁边的男生就不屑地嗤笑反驳,“哟,自不量力就直说嘛,找那么多借口,还发挥失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去。”
两方的火药味顿时暴涨,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冯臻拉住青筋爆起的蒋立坤,冷眼看向还在那男生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的杨帆,眼角微挑,“男人就要有能屈能伸的勇气,如果你输不起就回家奶孩子去,故意寻衅挑架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的气质清冷,就是在这喧闹的操场上都显得鹤立鸡群,原本还显躁动的气氛被这清泠泠的嗓音一压,顿有几分沉寂和缓和。
在场的人都默了几秒,显然大家都知道,若是两班在公开场合下打群架,不论缘由和结果,到时候被耽误的肯定是即将打擂的蒋立坤这方。
“他们只不过是棋逢敌手难免激动,别都把人都想得那么龌龊。”杨帆苍白着一张脸,挺着瘦弱的胸膛挺身而出,为他们说话。
蒋立坤上下打量了一阵杨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无深意地轻笑了下。
“看在我的面子上,表哥你就不用和我们计较了好吗?”旁边的人明显被两班队员明显火药味的对峙吸引过来,杨帆这番低下恳求地语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蒋立坤这边的队友耀武扬威欺负失败者呢。
赵叙当场就笑了出来,捂着腰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可算是长见识了,”他瞥了眼杨帆,冷笑,“杨家的教养可真不错,教唆后辈勾搭人也就罢了,生下的孩子也这般不要脸皮,果真是一代传承一代啊。”
杨帆的忽青忽白,显然想不到赵叙会突然捅破这层纸,面上既有尴尬和难堪,心里却暗暗期待或许自己能借势闹大此事,主动将自己趋向弱势来取得民意,逼吴秉德认下自己这个儿子。
“我,我不是……”杨帆眨眨略带泪意的眼眸,抖着唇说了半天也没能辩驳什么,只是苍白着脸惊恐地躲开他人的视线,身子如筛糠般抖索。
果然,下一秒七班的那帮蠢货顿感怜惜地看向杨帆,同仇敌忾地怒瞪赵叙,那种一致对外的气氛甚至比刚才还怒张勃发。
冯臻看戏似的瞧了半晌,想起吴楠的雷厉风行和果敢坚决的魄力,那种带着男子的英气飒爽和女人的明媚风情的独特气质并不是眼前任何人能够比拟的,对上吴楠这样的对手,杨帆确实让人看不上眼。
“走吧,不是说要吃雪人嘛,”冯臻没心情给杨帆捧场,干脆转过头和丁雅说话,看蒋立坤还皱着眉若有所思模样,扯着人手臂直接拉着走,“行了,看人唱戏还给捧场啊。”
“不是说要占位子去吗,杵着装死呢。”冯臻厉眼一扫,平时和蒋立坤混得熟的大都和冯臻认识,那眼刀子一刮,个个陪着笑脸你拉我,我拉你的往小店方向走。
杨帆的脸色当即更差了,这就像一个人抡圆了拳头使尽全力打出了一拳,却是轻飘飘地落在棉花上,这种出力太足重心倒栽的狼狈不亚于当面被扇一巴掌。
冯臻拉着人走出很远之后,那后背上粘腻着的阴毒的视线都久久散之不去。
走到分岔口后,大家约好先回宿舍洗漱好再一块去吃饭,因为各自宿舍不在一栋楼,丁雅只能咬着自己的两个戴巧克力帽的雪人朝冯臻挥手,完了还不忘挑衅地横一眼蒋立坤,表示路上被安抚得服服帖帖的。
赵叙和蒋立坤在同一栋楼同一层,但是一个在左边尽头,一个在右边尽头,中间还隔着许多个房间。
刚才赵叙无意间说漏嘴,对上杨帆的那点小算计,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临回宿舍还低着头和蒋立坤商量,“我是不是给楠姐惹麻烦了?最近杨家风头渐长啊。”
蒋立坤满不在乎地呲笑一声,只是说起吴楠和杨帆的关系,就不免要提起另一个人,但是碍于这傻天真的常威在场,两人小声嘀咕一阵,相互挤眉弄眼得其中的深意自然明了。
至于杨帆的那点小算计,呵。若是撕破脸有用他也不用这么死皮赖脸地躲在杨家了,啧,智硬真要命。
冯臻洗完澡的时候顺手也帮蒋立坤放好水,在这段双方不断摩擦,又相互磨合的时间里,冯臻也找到了能使两人都觉得舒服的相处方式。
门外椅子上放好了冯臻提前搭配好的衣裤,这房间里的卫生都是他一手收拾的,两人的书桌靠在一起,桌面上凌乱交杂的书本堆在一块,窗口的仙人掌依旧支棱棱地冒刺。
“臻臻,快,帮我擦头,”蒋立坤看时间差不多,拿起冯臻预先倒好的白开水仰头就喝,只套着裤子的身体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和冯臻说话。
冯臻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尽管他此刻的神情依旧平淡,但是手底下那力道却很温柔。
蒋立坤边喝水边胡乱翻着桌面上那书本,脑袋转来转去地忒不安份,被冯臻啧了一声,敲了个脑瓜蹦才蔫蔫地安静下来。
眯着眼舒服地长吐口浊气儿,蒋立坤弯着眉眼笑得很满足,“臻臻,你对我真好。”
“嗯。”冯臻应地漫不经心。
“以后也对我好吧,比现在这样更好。”蒋立坤歪过脸撒娇似的央求。
“……”
“我也会对你好的,”他眨眨眼,俏皮地笑,“对我来说,你和我妈一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