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塞姆与阿拉丁一旁说马经。庄申听到苏里唐唧唧歪歪,迟迟没有发车,吩咐白道真几句, 策马过去, 说道:“出发吧, 再不走就太晚了。”
苏里唐嘲笑她, “幼女……”
庄申说:“在别人家的地盘也这么嚣张, 没读过书吗?通常这样的人容易早死。”
苏里唐挑衅:“现在我还活得好好的,倒是你们的老太婆死了。”
这回庄申没客气,也没了往日的温吞,一马鞭抽在他脸上,没有用大力气,只在他猝不及防的犯贱脸上,留下一道狰狞的印子。“做人起码该留点口德,你说呢?”
世道变了,唯一的读书人幼女都开始动手。
苏里唐哪里肯吃这种亏,从腿边摸出枪。“你他妈……”
他一动,一支箭直直射过来,射落他的手//枪,箭镞划过他的手,留下一道血痕。
苏里唐大喊:“卧槽,卧槽,海塞姆,我就说这些女人不安好心。”
就连白道真都要给他气笑了。“不安好心?这是我的好心,好心警告你,再啰嗦,下回就射进你的脑门。”
苏里唐满嘴脏话,不是问候对方的妈,就是生殖器乱飞。
白慈捡起落在脚边的枪。
苏里唐瞧着黑黝黝的枪管,声音小了下去。
白慈冷漠的脸上仍旧挂着泪痕。这女人几时这么难看过。
“那个……”苏里唐咽咽口水。“小心枪走火。”
车外,海塞姆和阿拉丁当作没听见,伊萨和艾山更好,抬头看天。
很好,苏里唐记仇,这笔账他记住了,等他好了,等他出去,他要讨回来。
白慈说:“先前你差点杀了白嬷嬷。现在又打扰她安息。要不是你,她不会死。”
“不关我的事,是白真如杀人,我早说那女人不是好东西,是老太……是老婆婆心善,非信她不可。”
“哦,白嬷嬷心善。”白慈拔出白道真的箭,反手插进苏里唐的大腿。
这一下,出乎众人的意料。
“啊……啊……”苏里唐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白慈充耳不闻,在苏里唐的裤子上擦掉箭镞上的血,吩咐伊萨:“给他包扎一下,不要让脏血污染别人的马车。他太吵,要是再叫,就割了他的舌头。如果割舌头没用,那就割断他的脖子。”
庄申担心她,“阿慈,我陪你坐车。”
“ 你放心,我没事,有白嬷嬷陪我。你去骑马,我喜欢看你骑马的样子。这支箭,替我还给白统领。”
白慈来一下狠的,回前哨一路都很太平。苏里唐不敢作妖,安静地像一只被放完血的鸡。
回到前哨,热菜热汤热饭已备,经过一天的奔波,大伙儿的想法一致:先填饱肚子再谈其他。
白慈吃了几口便没再动,一直守在白嬷嬷的尸体旁边。正厅的血迹已经处理干净,所有尸体集中摆放在一间屋子里。白慈也不在意,静静坐着,不言不语,童年的片段跟放电影似的一件一件在脑海中重现,多是她淘气、胡闹,白净识哄她。
“嬷嬷,你是为了救小芷……”白慈喃喃自语,只一句,便泣不成声。
庄申在海塞姆和白道真之间充当调解员,无论前哨的人是否死于白真如之手,海塞姆等人的立场和当时的作为,对白道真判断他们是否充当白真如的同伙很重要。
今天死了太多人,不管是哪一边都不想再起冲突。
海塞姆很配合,主动把庄申失踪后的行程仔细分说。
他们在庄申失踪后第二天下午启程,当晚和第二天上午,他们几乎把卫城兜底翻。经过两天路程,在昨晚到达前哨。
赶路辛苦,一行人疲倦不堪,苏里唐踩中陷阱,引来女国守卫。在不确定是友是敌的情况下,海塞姆占了武器的优势,决定把人抓起来,关在一间屋里。
间中有个插曲,他们也曾说明白慈女王后人的身份,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对女王口出恶言十分不屑,加深双方的矛盾。
“白真如不满她们对女王后人无礼,坚决要将她们关押起来。”
白道真问:“你就如此听任白真如为所欲为?”
海塞姆答得坦然:“我对她不见得信任,但一连几天劳心劳力,使我失去耐心。她选择了一个最方便的法子,我有什么理由不听之任之?再者,这些人对女王出言不敬,难辨敌友。”
“不曾审问?”
“不曾审,只是问。我不信白真如,但是庄申失踪,我们对这里不熟悉,只能依靠白真如领路,所以按例询问这里的守卫。只是询问关于王城的路线、现状和女国亡国过去。很可惜,她们对于过去不甚了解,也没有回答实质性的问题。”
白道真奇道:“如此,你便算了?”
海塞姆耸肩,“庄申应当知道我的习惯,我不喜欢打女人。她们嘴硬,只说有同伴,发现她们情况有异,就会来支援。不管她们对女王如何看待,阿慈到底是女王后人,和她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打狗还得看主人,我当然不好做过分的事。”
白道真不置可否,庄申听他说起盘问女国人,心中一动。
按照海塞姆的说法,他们在前哨休息一晚,次日起晚了,出发时匆忙,忘记把那群被关的女国守卫放出来。一段路后,想着既然会有支援,便不用费事回去放人。
“白真如想起没放人,便主动请缨骑马来回。”
白道真不信:“你就那么放她走了?”
“我不想答应,白真如是你们女国净土的大将军,我怕她会挑唆那些人来对付我们。但是阿慈同意了。王城就在眼前,路线明确,阿慈不信白真如,所以白真如回来与否,她不放在心上。甚至,阿慈希望她不要回来。这一路上,阿慈担忧庄申之余,对白真如诸多提防,几乎寸步不离小芷,我见她实在辛苦,白真如又十分坚持,才勉强答应。谁知,白真如禽兽不如,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她处心积虑,假意哄骗,杀人后贼心不死,与我们会合,又趁大家不注意,带走小芷,杀死白嬷嬷。”海塞姆一拳敲在桌上,心中忿忿难平。
一番话合情合理,有自己的考量顾虑,也有考虑白慈的心情,连愤怒、焦虑、追悔、疲惫都如此真诚坦露。白道真发现自己很难责备他。
三人商定,各自安排后晚些一起讨论白真如和白芷的去向。
庄申在前,海塞姆在后,两人始终相隔半步距离,海塞姆跟着庄申到没人的马棚,叹了一声,“这些日子我们都很担心你,尼玛真神保佑,你能平安回来。很抱歉我没能看好小芷和白嬷嬷,让白真如有机可趁。”
“海塞姆,你知道白真如差点杀了我,知道白真如是叛徒,知道她是坏人,对不对?在你遇到我们之前,在你昨晚盘问女国人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是不是?白真如掉转头回去杀人,你也知道吗?”
既然海塞姆怀疑白真如,就会向女国人问起白真如的事。只要他提到白真如三个字,以女国人对白真如的痛恨,不会不告诉他白真如是叛徒的事实。在得知白真如是导致女国亡国的叛徒后听之任之,只可能是因为海塞姆觉得他和白真如的利益一致。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找到帖木儿汗,解除他的封印。
海塞姆一怔,随即笑了,庄申一向很聪明。“我知道你的失踪一定与她有关,也知道她是那个私通外敌的叛徒。我想过等找到帖木儿汗之后,把她杀了给你报仇。至于她回去杀人……庄申,我不是神,不可能事无巨细一清二楚。我觉得她别有用图,想回去收买人心,吹牛撒谎让那些人为她所用。谁晓得她居然疯成那样,把人全杀了。”
庄申扶着马棚栏杆,笑了一下,“也是,那是你,你惯会让人为你所用。白真如回去杀人,可能是想嫁祸给你们,挑起你们和女国人的冲突。女国人多,你们有武器,阿慈夹在中间,正好可以削弱她作为女王后人的影响人,让人觉得她帮助外人,是个叛徒,从而杜绝她成为新一代女王的可能。白真如不知道阿慈对女王之位真的没兴趣,也没想到我还活着。”
“我很后悔,应该留个心眼,多看着小芷一点,我真没想到她处心积虑跟着我们,为的是把小芷抓走。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会把小芷带在身边,不让白真如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可以重来,你不会揭破她丑恶的面具,你会早早与她合作。这样,她不用杀那么多人,不用掳走小芷,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毕竟,你们的目标是如此一致。”
“庄申,我有我的立场,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先祖。”
“是,你有你的立场,所以你善待苏里唐,哪怕他只会搞事,哪怕他要你的命,哪怕他手上有你手下的人命。你依然可以用立场做借口,放任他无休无止地搞破坏。我一直都很奇怪,他这样脑残低能智商情商负无穷的人,怎么会成为你的敌手。兄弟情深?家族利益?不,是你在放任,像养一只苍蝇,给他一点好处、烂肉,他自会钻营。”
海塞姆微笑:“老头子们想要一个能威胁到我的人,那就给他们一个,现成的蠢货。有什么敌人比蠢货更好?人人都知道他蠢,他没用,人人都知道我礼让他,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