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覃从椅子上跳下来,说:“好啊,走走走,现在就去给你妈买年货礼物去!”
吴澄挺高兴的,说:“小覃覃还挺懂事的嘛,帮我孝敬我妈呢。”
季覃笑着说:“那当然,咱们现在关系这么好,你妈不就等于我妈吗?必须孝敬啊。”
吴澄本来脸上还露着笑意,这一听,拉下了脸,说:“嘿,我妈等于你妈?这不是把我妈生生拉小了一个辈分了吗?我妈是你的表舅婆,是婆婆辈的,你得叫婆婆!”
季覃一听乐了,嘿,这是向我变相地求婚吗?都强令我喊上“婆婆”了!
季覃从善如流地说:“对对,我错了辈分了,我得叫婆婆,嗯,对,婆婆。”
季覃和着吴澄跑去上海的闹市区的市场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东西,除了上海的土特产之外,还给吴澄的妈妈、姐姐、弟弟、姐夫和外甥都买了著名的上海羊毛衫、皮鞋和毛呢大衣,装了满满一个编织袋,吴澄苦笑着说:“买得有些多了,贺斌那家伙该是要闹了,这是把他当搬运工呢。”
季覃满不在乎地说:“大不了给他一点搬运费好了。”
季覃又说:“你要不要给婆婆寄点钱过年用?正好咱们这赚了这么多钱,叫婆婆也高兴高兴啊。“
吴澄听得有点不对劲,季覃这一声赶一声地管自己妈喊“婆婆”,喊得跟个小媳妇儿似地。不过吴澄想了想,又觉得从伦理上推断是没错的,自己的妈妈是季覃的表舅婆,季覃简略地喊一声“婆婆”似乎也没错,再说季覃那小嘴儿喊得又甜又乖顺,听得吴澄心花开放的,也就不再抠字眼了。
吴澄给妈妈邮汇了一千块钱,季覃埋怨他汇少了,吴澄瞪着他说:“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想汇个万儿八千地,问题是汇多了我妈还不得疑心我在上海打劫银行呢,她又不懂这什么认购证股票的。那就不是叫她放心而是叫她担心了。咱们发财了的事,等回老家后见面再慢慢告诉她。”
季覃听了笑得眉眼弯弯地,说:“嘿嘿,还是你心细。我就忽略了这一层了。”
东西买好了就放下,等着贺斌那边通知时间再搬去他学校。
紧跟着又开始忙房子的事情,这个比较复杂,谈价钱,签合同什么的很繁琐,好在季覃和吴澄买房的意志很坚定,就算房子要价高些,另外有些小修小补的需要费点心思也不管了,快刀斩乱麻一般将房产合同签了下来。
而且,最后合同上的是季覃和吴澄两个人的名字。
吴澄本来是无所谓的,这一次认购证挣的钱够多的,而且看这趋势还有大把的钱可挣,哪里会去和季覃争这一套价值才十万出头的房子的产权?可是季覃坚持是用的公用的钱买的就必须共同署名,谁也不敢占谁的便宜,吴澄懒得跟他争,也争不过他,就依了。在季覃的鬼心眼里,共同署名的房产很有共同财产的意味,也就是一家人的意味,现在连“婆婆”都喊上了,还能不置办点夫夫公用财产?嘿嘿嘿,季覃脑补得很开心。
拿到房子后,季覃和吴澄进去查看了一下,开始是说简单修补一下第二天就入住的,结果发现墙面有些脱漆,特别是客厅某一处,可能曾经漏过水,有一大块难看的水渍,只修补那一块的话就像是衣服上打补丁一般突兀难看,所以,不排除为了配色而把客厅全部粉刷的可能。另外,还有原房主做了几个柜子,不知道是当初就没做好呢还是后来使用的问题,本来就不好看,现在还歪歪斜斜的更不成样子,季覃的意思是干脆叫工人来拆掉重新做。还有卫生间的小瓷砖坏了好几匹,这个花色的砖现在早就断了货了,根本不可能配得到,要么将就着拼点别的花色的瓷砖要么就全部撬了买砖重新贴。吴澄和季覃一合计,既然泥水、油漆和木工都要请人弄,不如索性把整套房子都重新规划简单装修一遍,能保留的也可以保留,不能的就都重新弄一遍,好舒舒服服地住进来。
接下来的几天,季覃和吴澄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泡在这房子里盯着工人做活儿,这一点吴澄比季覃强多了,看多了工人做活儿居然也搞懂这一行的一些诀窍,指点起工人该怎么弄怎么弄起来都很能说到关键点上,所以,房子装修得很合两人的心意。
因为动的地方不算太多,大约一个星期后房子就装好了,家具就更简单了,一日搞定。吴澄的意思是因为有些地方动了油漆,家具也有油漆,苯的味道对癌症病人很不利,不如这段时间都不过去住,把窗户都打开敞气儿,等季覃妈妈临近春节出院前再一起搬去住。
事情总算忙得七七八八了,节前行情疲软,没啥好看的,托管班的小孩儿也解散了,房子也装修了,季覃和吴澄除了一天一次去医院探视季娟之外就没啥事了,迎来了到上海之后难得的空闲时光,两人越发往邮市上去得勤了。
这一天运气尚可,淘到了一整套《全国山河一片红》的文革邮票,季覃总算是满意了,扬起嘴角,笑盈盈地起身牵住吴澄的手,准备要打道回府了,忽然看见有个手里提着个老式黑皮革手包的人急匆匆地过来,问一个摆摊的摊主:“猴票收不收?”
季覃一下子就走不动路了,两眼发光地盯着那人看。
摊主把手里的香烟往地上磕了磕烟灰,强压住心里的喜悦,故作漫不经心的神态,淡漠地说:“收啊,只要是有点年头的邮票都收。”
那人从手包里拿出一本十六开的大厚本子,里面夹着一整张猴票。
季覃几乎屏住了呼吸。
没看错!是一整张!
妈呀,这个太霸道了,居然是八十联的!八十只黄灿灿的小猴子闪出一片金光,几乎耀瞎了季覃的眼睛。
要知道,季覃和吴澄淘选了这么几天,连一张四方联的都没有淘到,现在遽然看到一张八十联的,这感觉,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傻了一样。
摊主故作矜持淡漠其实是为了压价,现在见这罕见的八十联张的猴票,激动得手上的烟都掉了,连声说:“收!收!收!你要多少钱?”
卖家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圆圆的脑袋看起来有些呆头愣脑的,此时眉毛耷拉着,露出一脸的苦相,说:“这是我家老爷子的收藏,本来我没打算卖的,可是,老爷子忽然急病住院,这不急需钱吗?我听说猴票要卖三百块一张,我这里八十张,就算你个整数价,两万块吧。”
摊主一听喜出望外,却绿豆眼一转,说:“先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猴票。”看了之后,挑剔地说:“这里好像有点破损了,值不到那么多钱哦,一万八还差不多。”
小伙子说:“嘿,一张破损了,你要我一整张都少价,也太黑了点吧。”
摊主一副“你不懂行”的蔑视模样,说:“你这是联张的嘛,当然要讲究整张的卖相,其中一张有破损都对整张有影响,当然要少价了。算了,这样吧,我看兄弟你是个厚道人,就给你加点,一万九,怎么样?”
小伙子犹豫不决。
季覃哪里还忍得住,这傻帽简直不懂行,他还生怕八十张太多了不好卖,还给人打批发呢,知不知道就是这种整联张的简直就是罕珍,比单枚单枚散的要值钱多了?至于其中一张有丁点儿破损或是瑕疵,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这黑心摊主得了便宜还嫌不足,还要往下压价,真是够无耻的。
吴澄看季覃那样,就想去拉他,说:“别!抢人家生意招人恨呢!”
季覃眼里只有猴票,管不得许多,挣脱了吴澄的手,往前飞快地跑了几步,凑到跟前大声说:“我出三万块!卖给我吧。”
摊主顿时变了脸色,喝骂季覃:“哪里来的小赤佬?毛长齐了没有,就来混搅老子的生意!一边去!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伙子一听季覃这话,他又不是傻的,岂有心思不活动?不过看见季覃是个中学生模样就有些无奈了,还是琢磨着老板给的价。
季覃急得说:“我身上带了钱的,有几千块,先给你,然后马上去银行取剩下的给你。”
摊主站了起来,一脸凶狠地逼近季覃,扬拳就要往他脸上砸去。
下一刻,摊主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捏住,那只手收紧用力,摊主顿时就嗷嗷叫了起来:“松开!痛死了!”
吴澄松开手,摊主用另一只手捂住快要被吴澄捏断了指关节的手,恶狠狠地说:“你们给我等着!”就爬起来一溜烟跑了,连摊子都没来得及收。
吴澄捉着季覃的脸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见没事儿才放了心,又埋怨说:“你往上冲啥啊?这种事交给我,看差点就吃亏了吧。”
小伙子问:“你们还要不要了?”
季覃本来很享受吴澄的手指抚弄自己的脸的温柔感觉,不过这时候显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回答吴澄的话,连声对小伙子说:“要要要!当然要!”
才说完,季覃就看见摊主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手持铁棍菜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