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推了,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先不陪你吃饭了。"说着叶承穿上外套,哪怕步伐有点虚晃,仍然快步往外走。
"等一下,连饭都不吃就急三火四的往外跑什么?有什么事值得你连通告都推了,这可是早就签好合约的。"
经纪人拉住他,幸好叶承的衣服够严实,挡住了里面的痕迹,看他走路不稳,忍不住又唠叨起来,"你看看你,喝成这个样子,难怪赵涵那家伙给我打电话来照顾你。"
"……你说谁?赵涵他……联系你了?"
叶承一下子回过头来,吓了经纪人一跳,"对啊,不就是你从精神病院接回来的那个家伙嘛。我本来还为你提心吊胆,身边住了个这样的危险分子实在不安全,不过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说什么帮你对戏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好意思再打扰你,没等咱们赶人就自己走了。"
叶承的瞳孔骤然一缩,耳朵里嗡嗡作响,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他……走了?",声音低沉的几乎听不清楚。
经纪人不明所以,也没察觉到不对劲,点点头说,"是啊,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挺诧异,不过他人倒是不错,走的干干脆脆,临走都不忘叮嘱我买你喜欢的板栗鸡和皮蛋瘦肉粥,这样也好,你身边住了个神经病总归不好听,要是让记者知道了指不定被写成什么样子……"
后面的话叶承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站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来,心口像是被尖锐的利器狠狠地刺了几下,让他一时有点发蒙。
这时他突然动了,一把推开经济人往旁边的客房走,经纪人吓了一跳,在后面喊,"祖宗唉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中邪了?"
房门"砰"一声被推开了,房间里的一切与原来毫无二致,海蓝色的墙壁、胖嘟嘟的热带鱼贴纸、放在窗口的那盆剑兰……
叶承猛地拉开衣柜,里面韩昭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房间里不染一丝尘埃,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他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茕茕孑立,简直像刻意不留下一丁点念想一样,就这样干干净净的在叶承的生活中抽离,如果不是记忆告诉他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曾经有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男人在这里住过,叶承都要以为这是自己不切实际发的一场黄粱美梦。
现在梦醒了,人走茶凉,叶承靠在墙上,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滑,仿佛连带着他那一颗昨夜还火热的心也跟着坠入了冰冷的山川谷底。
经纪人从没见过他这样苍白的脸色,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话,过了良久,他终于扯出一抹大喇喇的笑容,抓了一把头发,"你这副死了亲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哎呀饿死了,你帮我把饭热一热,我昨天喝的有点多,头晕眼花站不起来了。"
经纪人还想追问,却被叶承不由分说的推出了客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房门就已经在里面反锁了。
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消失,这时候终于没人会看到他眼里颤抖的神色。
叶承紧紧攥着拳头,拿出手机再次拨赵涵的电话,心里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火气,他很想问问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经过昨晚的事情,他凭什么还能这样潇洒的说走就走!
每按下一个按键他都用很大力气,怒火让他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你不接电话我就跟你耗到底"的打算,可这一次手机却率先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赵涵"两个字,叶承毫无防备,接通之后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还是韩昭先开了口。
"叶承。"
熟悉的腔调念出这两个字,一瞬间竟然让叶承的嘴唇都有些发抖,他很想破口大骂,也想把这个不知道跑到哪里的家伙逮住狠狠地揍一顿,甚至还想质问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女人,说什么也做不出来。
见他不说话,韩昭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皮蛋瘦肉粥吃了吗?今天你要吃流食,工作也别太拼命,能请假就请假,别把身体当儿戏,你房间第一个抽屉里我放了药膏,你记得按时涂。"
"赵涵,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叶承没法忍受这样的对话,他并不擅长绕圈子,也不懂得伪装自己端出好聚好散的样子,直接开门见山,"你这样说走就走算什么……耍着我很好玩吗?"
韩昭的呼吸有些不稳,可是开口却四平八稳,连声音都没有起伏,仿佛刚才是叶承的错觉。
"我没有耍你,叶承,除了抱歉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昨晚你喝多了,我过了界,已经没有脸在你家继续住下去,所以不管你想怎么做才能解恨,我都毫无怨言。"
"你什么意思?"叶承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连自嘲的笑容都快端不住了,"你是说昨天晚上只是一时兴起,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你他妈从头到尾对我都没那种意思,只是想尝尝鲜,又遇上我这么个不要脸不要皮的,所以现在尝过了,就立刻后悔了是不是?"
韩昭闭上眼睛,遮住眼睛里晃动的苦涩,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逼着自己不去理会叶承的自嘲,刻薄的话语就像刀片一样不仅割伤了叶承自己,也把他的心捅得鲜血淋漓。
"叶承,我没这样想,昨晚只是个意外。"
韩昭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把所有感情埋葬在心里最深的位置,痛苦不堪,另一个胸口淌着血却仍然面不改色的说着绝情的话语。
"意外,哈哈……意外。"叶承笑了笑,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傻乎乎的把一颗心掏出来,兴高采烈的双手奉上,可是这种自杀行为在别人眼里或许连个屁都不算。昨晚他还无比笃定的告诉骆丘白,他是认真的,他喜欢的这个男人也会跟他一样认真,可是美梦终究属于黑夜,天一亮,现实就给他无比响亮的一记耳光。
他怎么都想不透,一夜之间,赵涵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虽然昨天他酩酊大醉,可是并没有让酒精麻痹成傻子,他记得他温柔的眼神,也记得他热烈又渴望的动作,这些怎么可能都是骗人的?
如果昨晚是自己恬不知耻的主动才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平时他的嘘寒问暖和悉心照顾又算什么,难道也都是假的了?
如果没有一点感情,他不信有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
"叶承,对不起。"韩昭紧紧抿住嘴唇,"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不要再联……"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承突然打断了,他知道赵涵要说什么,深吸一口气,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才轻轻的叫了他一声"赵涵"。
他知道嘴边这句话一旦问出口,一定会连最后的尊严也没了,可是他忍不住,这个男人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也是唯一喜欢的人啊,他怎么舍得轻易放手。
这时听筒里传来低沉的声音,"赵涵,你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喜欢我?"
一句话像坠入冰层的一块巨石,冰面炸开,四分五裂,极力克制在水底的汹涌激流像海啸一般将韩昭吞噬,这一瞬间,他丢盔弃甲,几乎要落荒而逃,心口淌血的伤口被硬生生的撕开,变成了锥心刺骨的致命一击。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在叶承还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微妙变化的时候,他就已经沦陷的彻彻底底……
过了良久,仿佛时间都凝固的时候。
"没有,抱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那种关系。"
韩昭听见自己这样开口,像个看客一样疯狂的嘲笑这个口是心非的傻子。
"哦,我明白了。"
叶承快速应了一句,声音在这一刻听起来几乎像哭了,韩昭忍不住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可是叶承已经没有任何回应。
撂下一句"那就这样吧,不见"接着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又飘起了雨,淅沥沥的几滴之后接着转成了瓢泼大雨。
叶承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韩昭握着电话在原地站了良久,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拐角里走出来,他近乎贪婪的望着叶承的公寓,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无知无觉的雕像。
其实,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清晨帮叶承盖好被子买好药膏之后他就一直站在楼下。因为担心叶承的身体受不了,千叮咛万嘱咐让经纪人帮他买粥,期间叶承的电话他跟没有勇气接,直到看见经纪人提着外卖上楼才终于放下一颗心。
多可笑,既然决定走了,却还是拖泥带水的耗在这里,走的不干脆,又留的不彻底,简直是当XX还要立牌坊。
他知道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就等于亲手在叶承心上割了一刀,斩断了两个人的未来,尽管伤害他自己会更疼更致命,但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耳根嗡嗡作响,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昨晚叶承说的那些话。
"我这辈子最讨厌骗我的人,也讨厌跟只花蝴蝶似的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
"这个剧情又扭曲又偏执,也就是韩昭这种心理不健全的人写得出来,要不是经纪人先斩后奏,我压根不会接,他这种人的电影,演不演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