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还在纳闷为什么会下雨。
就听白大哥又说，“还记得第三幕吗？”
我愣了一下，难道第三幕也要今天一起来？
少年时期展泠的第三次出场，和第一次的状况十分相似，不同的是第一次他和周枭一起顺利逃脱，却也埋下了不幸的伏笔。
当展泠在一个雨夜得知周枭被人叫出学校，直到放学还没回来的时候，心底不安的展泠握着被周枭扔在学校的手机，按照短信里的信息找到了正在被一群人追杀的周枭。
这次的状况和以前完全不同，身后那群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混黑的家伙，身上满是黑暗危险的气息。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展泠和周枭决定兵分两路，各自引开一批人，最后在约定的地点会和。
等展泠费劲力气甩掉身后的人，到达和周枭约定的地点的时候，追杀周枭的那群人忽然出现，把展泠抓了起来。
周枭背叛了展泠，为了自己，他把展泠出卖给了这群不怀好意的人。
这是《沉浮》中周枭的第一次蜕变，由背叛与他最为亲密的展泠开始。
从那以后，周枭几乎再也没见到过展泠。
那天也是一个雨夜。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声滴答滴答打在木头上，顺着缝隙流了进来。
白大哥松开手臂，揉了揉我的脑袋，“接下来就是你一个人的路了，小心点，千万别被抓到。”
最后那两句话是周枭和展泠分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紧了紧领口，风吹进来，让我觉得有点冷。
我们跳下木头，白大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身后再度传来猎犬令人心惊的嘶吼声，我深吸一口气，拔腿闯进越来越大的雨幕中。
33、宠翻天
身上冷得直哆嗦,直到被领到一个水雾弥漫的房间，我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了一些。
“明远。”温和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我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人。
“快把衣服脱掉,先来泡个热水澡，不然会着凉。”
“哦。”我机械地应了一声，完全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直到身前忽然靠过来一具同样冰冷的身体，我才被那股冷气激得瑟缩了一下。
腰上不知不觉又揽上了一只手臂,我刚想挣扎，带着几分笑意的温柔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别动。”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我微微分神,胸前的扣子就被细心地一粒粒解开了，黏在皮肤上的半透明布料很快就被退了下去。
胸前凉飕飕的，我忍不住激灵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赶忙按住那只已经伸到我腰带上的手，别扭地闷声道，“……我自己来。”
白大哥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终于回过神了？快点下来，感冒的话就不好了。”
我抿了抿嘴，没好气地看了眼他慢慢没入水汽的背影，干脆利落地脱掉裤子，也跟着迈入浴池。
微烫的水流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淹没了每一处冰冷的肌肤，我在水下闭气了几秒，这才终于冲上水面，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心情还是不太好。
仰着脑袋靠在浴池边，刚才在深巷里的那一幕仍旧不停在脑海中回放。
和白大哥分开后，第三幕的模拟很快就开始了。
身后很快出现的猎犬与剧本中那些凶神恶煞的混混们相比，杀伤力根本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前两次我一直和白大哥在一起，他的态度一直很轻松，连带着让我也觉得就算后面是霸王龙在追都无所谓，他身上那种属于周枭的自信，很容易感染身边的人。
雨夜中的第三幕却不同。
铺天盖地的雨幕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我那时候根本已经忘记了那是人造的场景。
身边空无一人，凶猛的犬吠声如同跗骨之蛆般如影随形，幽深的像是迷宫般的小巷好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我最后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在演戏，只能绝望地背靠着无法再前进的墙壁，警惕地看着那几只越来越靠近的对我露出森森白牙的猎犬。然后像白大哥之前那样，捡起一根棍子一次次打翻冲过来的猎犬。
那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明远……”肩膀上传来一阵温热，我忍不住抖了下。
“抱歉。”温润的声音在漫长的沉默后，静静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大哥，他眼中的歉意和心疼让我的眼前一阵模糊，声音也因为激动而不自觉颤抖起来，“为什么道歉？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不是吗？！”
就算最后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是这个人冲到我身边把我挡在身后，我也没办法产生任何感激之心，因为那时我才忽然想起来，安排这一切的根本就是白大哥。
心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冷。
我知道他是为了帮我，但为什么偏要选择那么危险的方式？！
“道歉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那些猎犬其实根本不会伤到你。”白大哥轻声说道，“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没有紧迫感，明知道这么做是应该的……但最后当我找到你，看到你那时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明润的眼中也盛满歉意。
我拎起湿热的毛巾放在脸上，直到眼角的湿意被掩去，才按下心底猛然窜起的荒谬和不信，扯下毛巾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白大哥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你忘记了？我说过，那些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猎犬。像今天模拟的状况，它们之前已经训练过很多次。”
“但是我的裤子被咬破了！”我还是不太相信，实在是对那些猎犬凶兽一样的印象太过深刻。
白大哥微微歪头，似乎瞬间带上了几分无赖的笑意，狡黠地对我道，“但是它们并没有让你本人受伤吧。”
“……你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我撇了撇嘴，低声嘟囔，心底还是有些气不过。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受伤。”他抬起我的脑袋，让我不得不正视他的目光，“这点你一定要相信。”
我望着他满是认真的眼睛，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这次暂时相信你。”
白大哥笑着放开我，在水中舒展了下身体，而后趴在我身边的池壁上，慵懒地眯起眼睛，“那看来我还需要再接再厉。”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挨着他趴好，听他这么一说，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无力感，忍不住嘀咕一句，“怎么总觉得我最初认识的那个白大哥，在这几天都快碎成渣了呢唉。”
好吧，我承认我是在试探。
白大哥似笑非笑地斜了我一眼，湿漉漉的黑发乖顺地躺在颊边，海藻般延伸至颈项，无辜而又暗生诱惑。
我忍不住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忽然觉得这家伙杀伤力似乎见长。
片刻后，见我的情绪完全冷静下来了，白大哥才又开始给我开小灶。
“你今天的表现很好，”他先对我今天的努力给予肯定，“我们先来总结第一幕戏。”
“这幕戏发生在展泠和周枭决裂之前，展泠对周枭完全信任，所以展泠虽然在尽力逃跑，但因为周枭在身边，所以并没有太过担心的情绪。”他眯着眼睛，微笑地看着我，“所以我们第二次尝试时，你的表现刚刚好，紧迫、信任和安心，这些微妙的情绪都已经展露了出来。”
我眨了眨眼，他没说之前，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不过那时候确实是因为白大哥在身边，所以并没有觉得害怕。
“而第三幕，你是独自一人在逃跑，夜色，大雨，穷追不舍的野兽，没有尽头的深巷，疲惫的身体……这些都能引发出人心底的倦怠和绝望，尤其是在当你被围攻，察觉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时候，”他的手抚上我的脸，“在察觉到这点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被背叛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就见他微弯起唇角，继续说道，“展泠被背叛时的感觉，应该比你那时候更强烈。”
“记住那种感觉，只有这样，你的展泠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
……
我已经完全傻住了，当你所有的心思都在另一个人面前无所遁形的时候，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觉得面前的人如此可怕。
“你连这个都知道……”头皮有些发麻，我讷讷地看着他，我明明从没说过觉得被背叛了的话。
白大哥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微笑着垂下眼睛，不经意间松懈了的唇角，却悄然泄露了几分疲惫和失落。
我忽然明白，他其实根本就知道我会因为今天的事对他产生恶感吧，却还是为了让我体验到展泠的心情而坚持这么做。
心底蓦然泛起一阵绵软的疼痛，我这才发觉，其实我根本完全不了解这个看似温柔的男人。
在今天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他对人性的理解和感悟已经透彻到了如此程度，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在人前表现出这样锋利的一面，一定会被所有人恐惧和孤立。
只是虽然令人恐惧，之前的种种温柔，我却并不觉得那完全是假象。
唇角不知不觉扬了起来，我垂下眼睛，低声问他，，“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不怕我知道后会讨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