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青衣各自一怔,潘小溪又道:“其实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如果阎王三点都不同意,就让他来缉我下去。若能同意最后两点,我勉强不辞职了吧,乖乖的替他办事儿。若只同意其中一点,还是让他来缉我下去吧,反正我真不想活了,我觉得还是直接让他来缉我吧,缉走我的小魂最省事儿。”两位青衣略一思索道:“书姑娘先将缉文收好,至于这些要求,我们魂微言轻,替姑娘把话带给阎君便是,顺便提醒姑娘一句,如果姑娘能如期完成此次任务,阎君必会论功考虑姑娘所提之要求。”潘小溪道:“他不先考虑我的要求,我哪知道我这阴差之职辞没辞成,还做什么事儿,你们带回去,不,把我也一起带回去,我自己和他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吃住都赖在他阎王殿,我……喂……”话音未落,两位青衣已不见踪影,只留她蹲在雨夜中瑟瑟发抖,雨幕下还有遗落在地上的小圆筒发出微弱的绿光忽明忽灭,她伸出手去想捡起来又缩回手来,自言自语道:“没素质,招呼都不打就跑了,还扔地上泡雨水。今天,我喜欢的人嫁人了,新娘新郎都不是我,我呼风唤雨是唤雷来劈我的,又不是召唤你们,凑什么热闹,怎不去那赵府里热闹热闹。捡了我难过,不捡我又怕身边的熟人被缉走,捡还是不捡,真是纠结啊,我干嘛要在古代这么纠结的活,又活得这么纠结啊,啊啊啊!”
夹着雨雾的夜风吹过,潘小溪冷得嘴唇发紫,湿透的兽皮衣粘在身上,像是浑身都被包了层狗皮药膏,不知道自己围着发绿光的小圆筒,蛙跳了多少圈,雨势倒是一副不见停歇的样儿,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地上的绿光,又往前跳了几步,站起身来不分东南西北的奔进雨幕里,等她摸清方向,再回到树屋时,已是两脚泥泞,手里晃荡着一对裂口的兽皮靴。麦包包扯起木屋一角的布帘,往木桶里兑着热水道:“让你出门儿不带银两,不吃不喝不见人影一天就这样子回来,半卷书,快去洗洗,我盘算着你若是明天仍未回来,我就出发去江州了。”说完她拿套干净的兽皮衣服叠放到小木凳上又道:“瞧瞧,变天了吧,都说那靴用的是新麻丝,遇水易泡胀开裂,你非急着穿出去,好在衣服未破,省得我不在,你连换洗衣物都没有,你赶紧换洗,我把靴子补补。”潘小溪心下一酸,嘴里应道:“师傅的女儿出嫁了,我替她老人家去看一眼,你去江州干什么?”
麦包包面无表情道:“全城人都知道她今天出嫁。我,嗯,你刚出去不久,江州来了一户人家请我过去寻块风水宝地,说是要葬他家的大小姐,价钱要见了他的东家再面议,我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捞上一笔,想来又是大小姐的丧葬又是东家的,应该是个大户,酬劳少不了。”潘小溪闷在布帘后没了声息,直到麦包包连呼不应,大喊着要掀帘而入时,她才低低的“哦”了一声,当是作答。麦包包絮絮叨叨的交待着食物和财物的安置处,让潘小溪用心记着。潘小溪突然从布帘后探出一颗脑袋道:“包包,我决定了。”见麦包包吓了一跳,赶紧压低了声音道:“额,那个,我不想再穿什么兽皮肚兜了,这玩意儿比比基尼还省布料,我得自己动手做它个几百套。”麦包包不悦道:“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还以为你要随我一道去江州。”潘小溪吐舌道:“江州有没有好布料?你借我点儿钱买好布料,我就跟你去,我得把我潘氏的拿手设计都传授给你,以后我们都穿简便的华衣美服。”麦包包笑道:“你会制衣?我看你连针都不会穿。”
潘小溪收拾了手边的脏衣,扯了块亚麻边擦地边说道:“我爸,额,我爹名下有个品牌服饰集团,就是有卖那个名衣的超级大店,所有设计稿最后都得由我审核通过,才开工批量生产的,你得信我,我要动手做衣服不难。”麦包包轻笑着敷衍道:“嗯,你爹开成衣坊的和你会不会做衣服完全不搭旮,你审那什么再开工,分明就是你家伙计们制的衣,我信你便是,只要你随我一道去江州,回来后我再陪你上钱冢,我生怕我不在的时候,你独自跑去。每次听你提它,我就心惊,那时你独自离去,发生的变故单凭你一己之力是应对不了的,连我死里逃生都是难得的运气。”潘小溪听着这话,反反复复思忖数遍后,点了点头,伸手要过麦包包手里的兽皮靴道:“我来补吧,反正都散了,不如我把它改款重做得了,我是说,我想把它做成我喜欢的式样。”她在麦包包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搬过装针线的篾盘,又顺手往腿上搭了块大兽皮,挺直腰杆,像模像样的对着手里的物件一番穿针引线。
麦包包饶有兴趣的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捶了捶膝关节道:“墙角那双我可是用了麻丝搓鱼线去缝合的,你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明天穿那双随我去江州。”待麦包包兴高采烈的去沐浴后,潘小溪从怀里暗袋中摸出小圆筒,打了开来,筒中装着一细卷黄纸,轻轻摊开,上面写着:此魂江州人氏,陈府陈云明之子,名唤陈梧,生年而立,卒日乃阴差半卷书到达陈府之日,死状……潘小溪盯着纸尾的“死状”二字看了会儿,把小黄纸翻转过来,另一面空白一片,心中暗喜,还好不认识,喜完又一惊,江州,这么巧?幸好不认识,是啊,还真不认识,不认识该怎么找他?而且这阎王是什么意思?没写死状,还把人家的死期定在我到达那天,如果我一直不去,那他岂不是死不了,哈哈,就让他多活几天吧,这么想还挺有成就感。
☆、50同往江州
刚到江州,麦包包稍一打听,便领着潘小溪走向一片渔船,唤了几声方伯,便有一名老者挥手应答,随即迎上前来,把两人带进船舱,又是搬矮凳又是端茶递水的。麦包包简单的介绍了下潘小溪说是自己同伴叫半卷书,便大大方方的端起茶杯,光喝不说话。潘小溪看着乱且狭小的船舱,这个这个,不会是什么漕运帮之类的大户人家吧,先见老伙计再等着他领路去见所谓的东家?她嘿嘿干笑点头致意,便踱出船舱去看江岸的风景。方伯拘谨的立在麦包包对面,双手来来回回往身上擦了好几遍,显得很激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麦包包见状道:“方伯,有什么但说无妨,人生三大事:娶亲、建墓、盖新屋,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方伯这才坐□道:“那日见麦大师说要考虑数日,人到了自是算应允了,我本以为这是麦大师推托之意,毕竟七曲山的规矩略有耳闻,都是如此这般,真正能请到大师的屈指可数,我当真是激动,也是我家大小姐的福份所至,不过眼下二小姐不在,又不知何时才归来,老奴我做不了主,见两位大师风尘仆仆而来,生怕怠慢了二位,若愤而离去又该如何是好?”麦包包笑道:“方伯多虑了,我等既来之则安之,岂有来了又离去的道理,除非勘察墓址这等小事儿,我等无法胜任。至于你府大小姐的灵柩现于何处?府上可有特殊要求?”方伯道:“实不相瞒,方府家道中落,夫人育有二女,哦,我家老爷早年断弦一直未续,独自抚育二女成长,前年染病而亡,而大小姐流离至外乡又一时想不开自尽了,如今老爷与大小姐的灵柩都寄存于城外的义庄,而二小姐艺满出师刚回乡,我寻思着二小姐回来了,是该让他们二位入土为安了。”
麦包包听罢蹙眉不语。潘小溪在外听了对话,来了兴趣便走了进去,坐在麦包包身旁,也端茶喝了两口。方伯红了老眼,胡乱擦拭一番急道:“两位大师不必担心,酬劳方面我家二小姐定当付全,若银两不足,那就,那就先安葬一位吧。二位稍候,我这就去寻她回来商计。”潘小溪等方伯走后,笑望着麦包包道:“包包,你说大户人家的小姐要安葬,现在人家说了是一老一小,而且没什么银钱,你这墓地寻来可以买一送一不?我看这老汉说话实诚,是个义奴,干脆买一送一帮了他,等我将来赚了钱,都和你五五分账得了。”麦包包给桌上两个杯子添了点茶水道:“不是银钱的问题,我若不是见他言之实诚我也不会来,在树屋时他已红过双眼,如今又是这番悲苦样子,我原以为他是主府上奔丧的难过劲儿没缓过来,现在听来似乎有什么隐情,什么大户家道中落,老爷病死了,大小姐在外乡自尽,两具遗体都存放义庄,而二小姐刚回乡怕也不会是住进她的祖屋吧,我想来奇怪罢了,希望此行不要节外生枝就好。”潘小溪点点头道:“我随你来江州也是要办点儿私事的,看你对这儿比我熟的样子,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能不能顺便帮我打听个人家,我要找一个叫陈梧的江州人,不知道他府上在哪里。”
“陈梧?你是说城南的陈梧吗?”
“是叫陈梧,江州人氏,住不住城南我就不知道了,这江州城里有几个陈梧啊,我就怕遇几个同名同姓的,那可就麻烦了。”
“同名姓的没听说过,我就知道城南陈府里有一陈梧,他可是江州一霸啊,你找他做什么?”
“江州一霸?这种霸王算是个坏人对吧?哈哈,那就最好了,我就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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