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也有点心慌,毕竟是记忆,重活一世,哪怕再知道这只股票要大涨,五万块钱投进去,他也难免会提心吊胆。他都能重活一遍了,这辈子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呢?
杜行止进房间的时候,差点被门口的报纸团滑地四脚朝天。
勉强站稳身子,仰头看到床上章泽裹着被子睡地脸颊红扑扑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垃圾丢到垃圾篓里,再将又一次变乱的桌子收拾干净,下楼弄了拖把拖好地,看了看时间,脱了鞋子也爬到床上。
小动静弄醒了章泽,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抵在杜行止肩膀上:“……走开……”
杜行止感到挫败,可今天去陆路那累得够呛,困得不行,也无意计较太多,就着章泽的力道滚到床内,一闭眼就着。胳膊甚至还搁在章泽的肚皮上没有拿开。
章泽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挣扎着,老想给杜行止一巴掌,可杜行止居然就这样趴在棉被上呼呼睡了过去。章泽大眼瞪着天花板憋了半天的气,终于咬咬牙,将他推开,再朝他肚子上搁了个棉被角,负气背过身去。
杜行止嘴角微翘,换了个舒坦的姿势,脚下在被窝里探来探去,探到章泽热乎乎的腿,勾住了就不肯撒开。
“挪开!”章泽对他从未有过好脸色。
杜行止晃晃身子,脚越缠越紧。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哪门子邪,看到章泽就高兴,把他弄生气了就更高兴,有时候还会幻想他嚎啕大哭时候的模样,心里激动地不得了。章泽对他很冷淡很抗拒的时候,他其实偶尔也会感到无所适从,放在平常,杜行止肯定不能那么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可章泽偏就超出他预计了。杜行止真的特别特别想要跟他打好关系,不是为了张素的絮叨,纯粹为了他自己。他就特别想看到章泽毫无防备对自己露出笑脸的模样。
张素对他说章泽从这以后就是他弟弟了,杜行止恍惚觉得自己明白到什么。他从小就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没个兄弟作伴,朋友们白天虽然能一起玩耍,但到了晚上还是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大概是很需要一个可以让自己全心呵护的弟弟的吧?要不是这样,对相识不久的章泽如此有好感,又能作何解释呢?
弟弟……
一想到这个词儿,杜行止半梦半醒间心都热了起来,脚趾头勾到章泽热乎乎的腿肚子,他打了个哆嗦,胳膊也伸了过去,被章泽毫不留情地掐住手背甩了回来。
…………
章母初听张素的计划,吓得眼睛都瞪圆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胆子不小,可张素竟然比她还要疯狂,开服装厂?这绝对需要一笔天文数字!
张素点点头:“对,就在本地看看有没有厂房,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把厂子办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章母胆战心惊,“我说你是不是被感情上的事儿搞糊涂了?厂子说开就开?你知道那得多少钱啊!”
“那个钱我还是能拿出来的。”张素见她这样着急,捂着嘴笑了起来,“你以为我那么多年和行止他爸在一块,就真的每天打打麻将?我以前也是学金融的,大学在康奈尔毕业,虽然没有考mba,可这里面道道也都知道些。咱们中国现在发展的可快了,你想想十年前一件衣服什么价,再看看现在百货市场里的,有些涨了十倍都不止!随便挂个什么洋名儿,玛丽牌、杜诗康奈,弗莱雪……就杜诗康奈里的一件衬衫,我看料子也就那样,卖个五六十块钱,居然还有人去抢!”
“咱们这还好,北京上海广州那些地方,我的天,多少人都涌到那地方去买东西!供不应求,你知道不?”
章母听的云里雾里,依稀抓住了什么:“是,我也发现了……你说这……我记着五年之前,包子才两毛一个,肉还满满的呢。”
她转念一想:“不对,你开就开好了,我买静冈村的房子把钱都花光了,你跟我说也没用啊。”
张素淡淡地摇了摇头,笑容沉稳:“不是让你出资,是让你出力。”
“出力?”
“姐,你的手艺是我这些年见过数一数二的,尤其是还敢创新,这很难得。之前你卖健美裤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别人不敢用的面料不敢裁的花色,你统统都敢试,而且几乎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服装这个行业,要的就是新潮和漂亮。我打算让你入技术股,给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俩就合伙,把这个厂子给办起来!”
章母吓得连连摆手:“开玩笑开玩笑,我那点衣服还用得着拿股份……你要你就拿去卖好了,反正我教裁缝裁几遍,人家也都会做。股份我绝对不能要!”
张素按住她摇晃的手:“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这个股份给你,你以后就是我们厂子的王牌,你设计的衣服只有我们厂子第一手出,所有的资料只有我们厂子能全部知道。包括用什么料、边角冾什么皱、衣服尺码和尺码腰围和腰围的不同,只有我们厂子才是独一无二的,别人仿不出那个味道。股份给了你,就是那个意思。你的衣服,除了我们厂子,不能再销到其他渠道里去。”
章母听懂了,犹豫了一下:“就是买断?”
“不是买断,但也差不多了,”张素笑笑,安慰她道:“但我们一起办的厂子,做得好也是咱俩一起赚钱。等到日后发展大了,要是开公司,咱俩就一人一半的股份,平起平坐。你看这样行不行?”
章母脸上渐渐涌出血色,她低下头,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两人一拍即合,张素立马找人开始留意工厂。淮兴市的西郊和北郊常年都有新厂开办旧厂倒闭,场地不难找,关键是机器和人工。
证件几乎就不是个事儿,但为了办好这个工厂,张素还是特地去了北京一趟,找娘家的兄弟姐妹帮衬着打开一下市场。如今全国上下做服装业的正是旭日东升,市郊的村子多,不缺人工,凭借张素的手段,这个工厂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就给摆弄了出来。
她打算做自主经营的品牌,首推就打算先销售章母如今卖的很好的改良新款健美裤,主要销售在淮兴市周边范围的二线城市。北京已经不流行这个了,年轻姑娘都托人从香港和广州带露脐装和水钻牛仔裤,风格比起淮兴市这种二线城市前卫了很大一步。回来给章母看过露脐装和水钻牛仔裤样品后,章母当机立断——推!
她会画图,只是没有专业设计学校的人画出来的那么标准好看。一个裁缝,没法把自己灵光一闪想出的款式记录下来,万一裁衣到一半记忆模糊了,那可就太过可惜。工厂里招募来的职工们都是老手,简单的健美裤裁剪缝纫自然不在话下,在二线城市销售的皮革健美裤很快就出了货,进淮兴市的百货商场里包下个靠进大门的柜台试试手,静待市场回响。
反响如何?
开业当天,张素和章母提着的心就被柜台前蜂拥而至的客流压地密密实实,彻底放下来了。
女人在消费观上特别傻的,章泽一直以来都这样觉得。买个牛皮包,买个牛皮鞋,一个牛头的皮都用不到,竟然就要出两头牛的钱,中间的皮和肉也不知道被谁给黑了。
然而想不到冲动消费的观念现在就已经初露端倪。听说自家第一个柜台头天开业补了两次货,章泽想了想,决定再和他妈说说自己记得的好看的包和鞋子,如果服装的生意能做大,那绝对比卖煎包来钱快多了。
一想到母亲也要拥有自己的事业,章泽心中就开阔的不得了。他还记得自己一家上辈子的那些悲难,母亲当时被疾病拖垮了身体,父亲的身子骨也好不到哪去,姐姐嫁了个混蛋每天以泪洗面,自己省吃俭用送回去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而这辈子,一切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已经很少下意识地回忆从前的事情。除了……
他将视线投在坐在窗边正在奋笔疾书的杜行止,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生活好了,可有一些人,却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
杜行止自己也有事业,虽然不大,但偶尔也许坐镇。目前面临高考这个人生转折点,他跟合伙人陆路都尽量将时间放在了学习上,公司里的事务交给了可以信任的人手。
公司是做外贸出口的,主销茶叶,管理的是陆路的小舅,生意一直很稳,也算是杜行止和陆路的练手之作。
但杜行止很清楚,自己不会停留在公司目前的规模上裹足不前。
他慢慢盘算:母亲已经打算离婚,他跟父亲没有感情,必然不可能留在杜家。就他爸这种扭曲的自尊心,一旦离婚,两家人估计还得结仇。那么他以前打算好的在淮兴发展的计划最好暂时切断。毕竟淮兴天高皇帝远,多得是官员只手遮天,如果他爸做的绝,他恐怕还得受人牵制。既然淮兴的人脉没有过多的优势,发展事业换到其他的城市也未必不好。只是他还拿不定该去哪个地方罢了。
北京?上海?广州?
一定要另觅出路。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