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泽紧紧地盯着她,对方的态度令他有了那么点之前一直不敢去下定论的猜测:“我,我联系不到她了。我是说,章悌,她怎么样了?”
翠西懊恼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噢抱歉,我该一开口就告诉你的。tee她逃出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六十二楼,她的朋友竟然背着她逃了出来!她没有危险,但脚脱臼头部被撞击了正在昏迷,我们将她送到医院里去了。我们想联系她的家人,但我们找不到她把你们的电话放在哪里。”
章泽张开嘴闭着眼睛对着天空无声地嘶吼了几声,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如果没有杜行止环着他的腰,这一刻的他一定已经跪了下来。
“谢天谢地……”
章悌在私人医院里,这个地方平常本该比较清静,此刻却嘈杂的像个菜市场,到处都是受伤后等待救治的人。一部分患者惶惶不安惊恐万状的神情令人一下子就能猜出他们来自哪里,章泽被带到章悌的病房,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哭声和喧闹,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章泽如获大赦地将视线凝在章悌的脸上,心中柔软的快要融化。
虽然神情痛苦,睡得好像不太舒服,一只脚还被高高吊起。可是周围所有正在运转的仪器都说明这个患者的生命迹象很稳定。章悌脸色苍白,是真的苍白,头上包着丑陋的纱帽,眉头深深地皱起,在章泽看来,这睡颜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画面。
病床边搭的休息床上躺着诸隽侯,他在吊针,一只胳膊缠满了纱布显然也受了伤。章泽和杜行止进门的声音将他惊醒,他眼中划过一瞬间的警惕,显然被这次的事情弄得有些草木皆兵,在看到章泽杜行止的时候他眼睛微微睁大了点,带着些许的不敢置信:“章泽?杜行止?”
章泽看着他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感激:“诸哥,我听翠西说了,我姐是你从六十多楼背下来的。大恩不言谢,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只要你张嘴,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报答你。”
不按套路出牌的开场白让让诸隽侯眼睛不停地眨动着,他试着措辞,但着实没法接这句话,只能干巴巴地回答:“你不用这样……我跟章悌,恩……”
章泽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地等待后面的话。
诸隽侯回望着一旁病床上的章悌,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做这事是我自愿的,她如果出了事情,我的状况一定比现在更糟糕。我也应该谢谢她才对。”他说着,情难自禁地伸手撩了一把章悌的脸蛋,面带笑容:“她笨手笨脚的,居然能被人一脚踩翻。平时看起来那么精明的人,一遇到大事就发傻,这种性格,我是不放心以后让她一个人了。”
杜行止在章泽身后无言地点了点头,对诸隽侯破天荒地出现了一种同壕战友的好感。
章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有点不确定:“额,你是说,你对我姐她……你们不是兄弟吗?”
诸隽侯抬起头眨眨眼,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杜行止忍无可忍地拉了章泽一把,被回过头的章泽用水汪汪的麋鹿眼疑惑地盯着看,头脑空白了一瞬,随后更加无奈了。
怎么能这么傻啊?
94
章母也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了美国,在得知到章悌没出事后,谢天谢地流着眼泪念了半天的佛。在陪了章悌几天后,说什么都没法耽搁,回去筹备秋冬的秀场发布会去了。
章泽被一次恐怖袭击吓得有些草木皆兵,赖在美国就不肯走了,非要章悌在伤好了之后回中国休养,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呆在美国。
章悌这次被吓得很够呛,应该说是所有的幸存者都吓得很够呛,有专人组合了心理辅导组织来挨个做检查。逃难的时候没有人选择电梯,逃生通道里挤满了人,她在向下逃跑的时候被慌乱的其他人推搡着踩中了脚踝,如果不是被毅力支撑着,肯定早就跌倒在地引发踩踏事故了。幸好诸隽侯在打不通她电话之后逆着人潮从六十楼上来寻找,才让章悌不至于在逃生途中死于非命。诸隽侯就真的背着她一步一步从六十多层跑出了大厦,自己被撞伤抓伤也没有选择放弃。
章泽在得知了诸隽侯对章悌有意思后,对诸隽侯的态度就亲近了起来。不说别的,光只他敢为救章悌不顾人潮豁出命去朝着危险的地方跑,这种感情也绝不止是玩玩而已。章泽打从心里感激他救了章悌一命,眼见章悌也不排斥诸隽侯日渐亲密的相处,自然也不会不识相地去搞破坏。
章悌说什么都不肯先回国,一是公司总部现在遭受袭击正是百废待兴,她这个好歹说得上话的领导也是需要坐镇一下江山的。二是她的心理辅导不能落下,经常做噩梦还会回到爆炸那一瞬间恐怖画面的章悌很担心国内没有足够成熟的心理机制。
章泽很失落,但眼看到诸隽侯自己带着伤却还在病床前无微不至地照顾章悌的画面,也好歹放下了一些心。
杜氏生煎的总部在另一处距离世贸中心不远的大厦,恐怖袭击使得所有员工都开始人心惶惶,很担心突然在某一天又来一场毫无预兆的空中事故。在杜氏生煎直营店即将大规模开业的当口出现这样的问题不是一个好预兆,吸取了美国政府的某些做法,他联系人雇佣了一个足有二十人的心理医生队伍,花重金让他们占用公司的工作时间召开心理辅导。虽然花销惊人,可医生和员工面对面一对一的劝慰显然也起到了奇效,杜氏生煎公司所在的楼层成为了一栋大厦中最先开始凝聚起员工积极性的存在。而章泽雇佣的那支医生队伍也在后续的一段时间内相当受欢迎,每个医生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赚取到了需要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来积攒的报酬。
杜行止本来计划好的结婚日程因为这场意外暂停了筹备,直到他在美国呆到第五天,确定了章悌的事业身体爱情全都没有问题甚至很快就要更进一步之后,才又有空闲重新拾起。
章悌把章泽打发出去取药,自己则在章泽走后一脸关切地看向杜行止:“怎么回事?不是说十月一号要结婚了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眼看也没几天了,你也别为我这事儿就不结婚就了啊,我是腿脱臼又不是腿截肢。”
杜行止瞥了一眼在一旁佯装漫不经心打量窗外美景的诸隽侯,自己细喝了口茶,沉声回答:“现在你让他离开美国跟我去瑞士你说可能吗?他恨不得把自己串在你裤腰带上了。”
章悌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掩着嘴道:“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肯定会深厚一点。不过杜行止,你都要跟小泽结婚了,不觉得自己应该对我客气一点吗?”
杜行止微微一笑撇开了头。他跟章悌亲近不起来也是拜张素所赐,那时候张素疯魔似的念叨着娃娃亲想将杜行止和章悌凑作对,杜行止为了表示自己对章悌没意思,一段时间内很坚决地不在非必要时刻跟章悌说话。后来他察觉到自己喜欢章泽,章泽又经常为章悌跟他出头。杜行止一是嫉妒二是确实跟章悌不合拍,关系越搞越僵几乎就没了挽回的可能。直到现在两个人都已经通晓事理,过去尴尬的时光却也到底在记忆中停留了太久,让他们已经习惯去互不理睬和争斗了。
“瑞士?”章泽一边给章悌按摩小腿一边疑惑地顺着章悌的话问道:“你要去瑞士干嘛?”
“是一起去啦!”章悌掰着手指头给章泽数道:“我,老诸,你,妈,杜行止和素素姨,方便的话把李叔叔和李大哥也带上,我们一去去瑞士旅行一次。就当做庆祝我此大难不死。我算是看明白了,人生在世可不就是要及时行乐吗?之前我老忙工作忙工作想创业想创业,可你看这回……下次我要是运气坏一点,之前再多的努力都没有用了。”
章泽最听不得章悌说这样的话,眉毛一下子皱成团:“你快闭嘴吧!一嘴丧气话。你自己都说了大难不死,哪还有下一次?你要去就去呗。”
他想了想,又记起杜行止在北京时天天早出晚归,心中有些难言的感慨:“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有些人这辈子恐怕都是弄不明白的。”
章悌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三句话哄得不肯离开美国的章泽满口答应一起去瑞士,杜行止一边感激一边也不妨碍嫉妒。不过既然说了要走,之前筹划好的许多计划便能派上用场了。短短三天之内将之前打过招呼的亲人们全部通知过去,来宾比杜行止想象中要多。然而他在这边谋划,那边没心没肺的章泽可全然不知。第一次要全家一起出国玩,章泽的心情还是蛮激动的。他跟章悌一起罗列了一大张需要购买的物品清单,并在落地到达瑞士之后,开始迅速行动。
这些欧洲国家的旅游景点其实很没意思,除了参观房子和博物馆之外少有乐趣。章泽追求的就是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氛围,跟着一大把年纪了还精神奕奕的张老爷子走在一群亲友当中雄声介绍周围的景观特点,这种感觉很新奇,章泽从未在自家的长辈身上感受到过。至于为什么张家人会和李家几个叔叔一起出现,这不是他想得到并且去烦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