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吸一口冷气:“张妈,我不会离开的。”
一道菜做好装盘,张妈头也不回:“孩子,不要将话说得太满,未来的事都不确定,你总不会一直坚持的。”
玄关处,传来脚步声。
chapter42
许钦辰买醋回来。
厨房里的人很有默契地同时闭了嘴,唐佑更是一言不发将切了一半被血弄脏的食材投进垃圾桶,拿起砧板,将上面的血迹冲洗干净。
毁尸灭迹。
刚刚做完这一切,许钦辰就提着一瓶醋踏进厨房。
看着做好的菜和安静地占据桌边一角的刚刚开封的醋,再看看手里提着的新买的醋,许钦辰若有所思,倒是张妈似乎知道许钦辰在疑惑什么,随口笑道:“这不是年纪大了么,竟然没看到还有一整瓶醋就在酱油旁边,还害得你白白跑一趟。”
许钦辰放下醋,摇头:“没事,总归是要买的。佑佑,来帮我端盘。”
“好。”
张妈做的菜,无论从色、香还是味来看,都是无可挑剔的,一眼过去,都是张妈最拿手的菜肴,在很久以前唐佑几乎叫不出这些菜名,当然,这些菜名有的很僻,于是前段时间,张妈一道道地教给唐佑。
今天有:罗汉腐皮卷、清炒芥蓝、上汤荠菜胆、蜜汁叉烧、鸡蓉粟米羹、豉椒排骨、椰汁炖雪蛤等,一盘盘排列着,让人只是看着就会食指大动,唐佑拣起一盘上汤荠菜胆。
受伤的食指托着盘的底部,唐佑分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是却被许钦辰第一时间发现了,然后,许钦辰丢开手上的椰汁炖雪蛤,找来家庭医用包,提着唐佑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给他上药,再仔细包扎起来。
许钦辰的动作很轻柔,唐佑完全没有感觉到痛,不过也对,谁将伤口作死地放到水龙头下冲到没有血流出来为止,痛觉神经都会稍微麻痹一下的。
唐佑感觉许钦辰太过小题大做:“就一个小口子,你太……”
忽然想起,许钦辰是钢琴师,必定爱手如命,所以自己手上这道口子,在许钦辰眼里,必定是不能忍的。
唐佑闭了嘴。
许钦辰将最后一道胶布贴好,举起唐佑的左手指端详了好久:“你太不小心了,看来以后还不能让你进厨房,这样三天两头的弄出点皮肉伤,你这只爪子还能不能要了。”
唐佑前后动了动食指,许钦辰包扎得不紧也不松,不禁感叹:真是个细心的男人。
唐佑的感叹进行了一半,许钦辰轻轻捏住了他乱动的食指,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我怎么就找了这样一个笨小子?连切菜都能切到自己的手指,你说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被人说成笨小子,唐佑不乐意了,反驳:“喂,我还拿全额奖学金,不笨好不好?”
“你这个分明是四肢不协调,大脑指挥不力才导致的误伤,还不能说明脑瓜不够使么?”
唐佑一直认为,一旦逗起自己来,许钦辰的智商绝对是让人不忍直视的,诸如揉脸、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斗嘴,台风都比他看起来成熟点。
台风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张妈在厨房做完最后一道菜,解下围裙,端起之前做好的菜走向客厅大堂,将菜摆好,一转眼看见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脸上的神色有点为难。
想了想,张妈扬声:“少爷,小唐,该吃饭了。”
“佑佑,吃饭。”
许钦辰起身去帮张妈准备,唐佑就跟着拿拿筷子碗什么的,不一会儿就全部准备完,三个人各占据桌子的一面,唐佑和许钦辰对面坐。
张妈笑眯眯地招呼两个人多吃点,慈祥而亲切的神情,几乎让唐佑以为之前在厨房里的张妈是被人穿越了。
厨房里的各种陈词列句,让人压抑,饭桌上的各种布菜关怀,让人心头一热。但正是这样的反差,让唐佑忽然感觉看不清。
唐佑自小家族巨变,亲戚们都是能躲则躲,要他们伸出援手比登天还难,唐佑其实早就看惯了世界的现实。
但是张妈是自己阔别亲情很久后好不容易再次亲近的长辈,一定程度上,唐佑是拿她当做母亲的。
现在想来,似乎又像是自作多情了。
唐佑闷头扒饭,一块豉椒排骨丢到了碗里。
“吃什么补什么,今天应该炖个黄豆猪蹄的。”许钦辰又给唐佑舀了一小碗鸡蓉粟米羹,推到唐佑面前,“多吃点。”
唐佑点头,又慌忙将粟米羹推到张妈面前:“张妈,您先喝。”
意思是尊敬长辈。
自从知道了张妈的身份和真实想法后,唐佑就诚惶诚恐——平常来说,唐佑绝对会给张妈各种夹菜倒水,各种让张妈开心的事都会乐意去做,但是今天情况很不同,唐佑不确定在张妈心里,自己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是以前那个招她喜欢的小唐呢,还是不要脸的勾引她儿子的死同性恋。
这种情况,做什么都会尴尬,一如往常的亲近会让人感觉很不要脸,忽然的生疏更是连自己都会适应不了。
整个人都不好了。
许钦辰指了指张妈面前,那里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羹。
原来早就给张妈舀好了,唐佑讪讪将碗扒拉回来。
“小唐真懂事。”张妈笑着夸奖。
唐佑很不要脸地低头表示不好意思,心里苦水泛滥成灾。
而对面的许钦辰,将唐佑的懊恼全部看在眼里,目光在张妈和唐佑之间徘徊,一分钟后,许钦辰看着张妈:“母亲。”
张妈豁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许钦辰,勺子里的羹汁差点洒出来。
唐佑递过去一张面纸,张妈下意识地接过,眼睛却一直盯着许钦辰。
许钦辰放下筷子,坐正身体,直视张妈:“您一直希望我能找到一个相伴终生的人,今天我要告诉您,我找到了。我和佑佑在一起,很快乐。”
每一个词,都迸出浓浓的坚定。
“我希望您在乎的是您儿子的幸福,而不是外人眼中的世俗。”
唐佑嘴巴里含了半口米饭,噎住了,噎得眼角潮湿:许钦辰,这是在和亲生母亲摊牌,表立场?
张妈瞪大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忘记了呼吸,可以看出:一向很淡定的张妈,心里很乱。
张妈眼眶红了,忽然站起身来,然后往外走,许钦辰紧接着也站起身来,跟张妈走出去之前对唐佑说:“佑佑,不管她怎样阻止,都不要答应,别再犯傻。还有,先好好吃饭。”
猛然间,唐佑似乎懂了许钦辰为什么会忽然向张妈摊牌——
许钦辰知道唐佑的,其实兔崽子很有分寸,做事也不会那么马虎,好好的人切个菜还能将手指切伤,必定是心不在焉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加之最近特殊情况,张妈极有可能是老爷子派来做说客的。
许钦辰是很细心的一个人,唐佑的神情从来瞒不住他,他看出了唐佑切伤手指的背后,和张妈有关,所以当着两人的面坚决表态,是为了不让唐佑再次退缩,也是为了绝了张妈棒打鸳鸯的念想。
唐佑点头,然后看着许钦辰跟着张妈走到了阳台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唐佑当然不可能胃口好到能够好好吃饭,所以摆下筷子看着阳台上的两人。
他们谈了很久,菜都凉了,唐佑一盘盘微波炉里转一圈,再热气腾腾地端上来。
继续等他们回来吃饭。
而阳台上,张妈和许钦辰的对话正在进行。
张妈已经从许钦辰的那句“母亲”中回过神来:“少爷是想打着亲情牌,要我接受唐佑?”
“既然我要和他走一辈子,就不会对他有所隐瞒,包括你是我母亲的事实。”
“所以,这么多年你都不会主动叫我一句母亲,为了要我接受他,你竟然肯开口叫我了?”
许钦辰揉了揉眉心:“您再仔细想想,是我不愿意认您,还是您不允许。”
张妈生下许钦辰后,是将许钦辰送往在小镇的舅舅家抚养的。
每天早上,许钦辰背着小书包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学,每天下午又带着满身的尘土回到舅舅家——小时候的许钦辰就经常打架,因为老是有小孩子骂许钦辰是“没有爹妈的野种”,对于这些,小时候的许钦辰就信奉用拳头让他们闭嘴,尽管大多数时候是被对方那群压住群殴的命。
许钦辰从小的愿望,就是能够每天看见妈妈,能够吃到妈妈煮的饭,能够让妈妈为他系一次红领巾。但是张妈几乎从来不回来看他,就算回来看他也只是匆匆一瞥,扔下一大堆零食玩具就又走人。
小时候的许钦辰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在自己身边。
后来,稍微长大后,许钦辰知道了原因——张妈是背着许老爷子偷偷生下他的,为了所谓的爱慕。但又怕自己生下了他许老爷子会不高兴。
很多男人婚外玩玩,其实都不愿意在三儿肚子里留种的,许老爷子也不例外,他要的是和张妈风花雪月,而不是私生子许钦辰。
直到再后来,张妈的柔情和温婉彻底迷惑了许老爷子,而那时候许老爷子的另外两个儿子和老爷子对着干,许家正妻又年老色衰,许老爷子产生了让张妈为他生一个儿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