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商粲一副懵懂样子,望月恨铁不成钢地重重一叹,道:“一看就没好好学过人情世故,成亲这种事这么草率,哪有女孩子肯答应你的!”
被望月挡在身后的云端应声抬起头,轻声应了一句:“我肯的。”
“……”望月浑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对商粲横眉立目,问道,“你想怎么办?要不要办个大的?”
商粲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了她口中“大的”是什么意思,当即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道:“……青屿会答应吗?”
“管青屿答不答应呢!这可是你们成亲!”望月看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几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办不办!”
场面静了一秒,随即是气血上涌的商粲拍案而起,斩钉截铁道:“办!”
随后望月花了相当长的篇幅来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的商粲说明需要的准备事项,从良辰吉日怎么选说到宾客酒水要上哪些,商粲听的十分认真一一应下,挽韶看的啧啧称奇,感叹道:“原来商粲认真听人说话是这个样子,我好像是这辈子第一次见。”
决定了要办就绝不敷衍,商粲打起十二分精神,打算和云端办一场完完整整的典礼,望月对她的态度也很满意,在长时间的教导后,望月长出一口气,以一种随口一提的语气说道:“啊,说起来,按照规矩来说,你们俩在成亲前九天是不能见面的。”
“九——为什么??”
本来聚精会神的商粲一个激灵,如临大敌地看向望月,自打她重回云端身边之后她们俩就再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成亲前不是更应该要一起商量才对吗,哪有要先分开的道理——
“我记得是说这样婚后会长长久久。”
“噢,那好吧。”
*
日程过半,商粲现在回想起当时轻而易举被谐音搞定了的自己,心中多少有些复杂。
*
最初那两天其实还好。毕竟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实在很多,先将场地定在了青屿——除去青屿对云端的偏爱外,这里一定是有玉衡峰峰主望月和下任掌门楚铭的大力推波助澜的,商粲从楚铭的符鸟那里听说掌门答应下来的时候脸色真真黑如锅底——随后就是从场地延伸出来的一系列流程和人员安排等等众多事项,白日通常都忙得她脚不沾地,没什么空余时间去意识到她和云端暂时见不了面这件事。
但夜里就不一样,就算是像娘家人一样勤勤恳恳每日陪她到处跑的挽韶到了时辰也会打着哈欠回自己房间睡觉,而商粲在这种时候就会避无可避地意识到:云端不在她身旁。
她宽慰着自己不过是区区九天,别别扭扭地捱了两晚,在第三天夜里闷头出门漫无目的地散步,碧落黄泉深夜不点灯,本就没什么光亮,她就像是夜里游荡的浮游灵,把刚算完彩礼钱从妖主殿出来的挽韶吓得骂了句中气十足的花妖粗口。
惊魂未定的挽韶劈头骂了商粲一顿才稍稍止气,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的半妖在整个过程里格外的乖巧,不反驳也不逃跑,就老老实实站着任说。她看着这人木愣愣的样子心生疑虑,终于想起来问一问缘由:“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乱跑什么?”
“……”
商粲沉默半晌,清润的眉眼稍稍敛起,开口时语气都带着几分忧思:“……我只是想起来、端儿体寒,晚上我不在的话,她要是睡不着可怎么办啊。”
挽韶毫不掩饰地翻个白眼把她往她家赶,嘴上半点情分不留的一针见血:“放屁,我看离了人睡不着的可不是人家云端吧。”
*
第七天,有稀客登门。
“现在可不是七月份。”
纵然近日一直都没什么精神,但在看到本不该在这个时节出现在修仙界的鬼王大喇喇登门拜访时,商粲还是立刻提起了警戒心:“你怎么出来的?”
“别这么紧张嘛——天火也先熄一熄。”南霜举起双手自证清白,示意商粲将默不作声召出来围着她转的天火赶紧收回去,解释道,“我好歹曾经是天外天的修士,会使傀儡术遣傀儡替我来走一趟也是很正常的吧?”
真是让她钻了空子。很快辨别出眼前的人形确实并非鬼王本尊的商粲颇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天火挥散,嘟囔道:“……这次就算了。”
“嗯嗯,毕竟我可是来干正事的。”傀儡笑眯眯地放下手,感叹道,“给你们把彩礼带来了——可真见外啊,都不通知我一声,要不是我消息灵通,可就要错过大事了。”
没什么心情和她打嘴仗,商粲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真心地向她低头道了谢。南霜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没揪着商粲不邀请她的事穷追猛打,话风一转就换了话题,道:“本来该带些鬼界的特产来的,但鸢歌说现在送彼岸花给你们的话实在寓意不太好,就没这么做。”
没等商粲回答,南霜就自顾自地笑起来,笑道:“之前你们头次来鬼界的那时候倒还很适合你们,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
也不是过了很久的事,但听起来总显得遥远。商粲沉默半晌,道:“你想说什么?”
“……”南霜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垂下眼帘,“……真是奇怪,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比以前无趣许多。”
商粲不理,南霜又慢悠悠地开口:“说起来,修仙界的规矩,新人成亲前九天不可相见,你知道个中的真实缘由是什么吗?”
对这个话题的反应要比之前大上许多,商粲抬眼看过去,看到南霜勾起一个如愿以偿的恶劣笑容,轻飘飘道:“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冷静期。”
“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不怎么把自己的人生大事当件重要事,一拍脑门就下决定的大有人在,成亲后很快发现彼此不合适,随即成为一对怨侣的并非少数。”南霜说的事不关己,轻描淡写道,“而年轻的爱侣在彼此身边又只会被冲昏头脑,所以需要单独的时间,来让自己冷静下来,能思考彼此是否真的到了能走出这一步的时候。”
“……”
见商粲拧着眉不作声,南霜一摊手:“——以上只是我的个人揣测,这习俗确实没什么官方说法。流传较广的就只是要讨个长长久久的好兆头吧。”
商粲一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
“你又怎么样呢,商粲。”
打断了她的话,南霜倏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你们分开几天,你现在在想些什么?礼成之前还算一切未定,但真成了亲之后,从此年年岁岁每日每夜都是那一个人,我知道这世上不少人在经历之后才发现自己受不了这样,你呢?”
“我本来是想这么问的……但看看你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南霜说着叹了口气,俯下身来凑到商粲面前,戏谑地点点自己的眼下,示意着商粲那已经显出雏形的黑眼圈。
“哪里像是九天之上的凤鸟,分明是只被驯养了的家宠。”
“凤凰一族若除了你还有族人在,想必是要来骂你的。”
商粲向后倚去,轻声哼笑一声。
“……那就让她们骂吧。”
*
青屿,玉衡。
“这身怎么样?也试一试吧!”
听到望月兴致勃勃的唤声,云端抬眼细细打量一番,最终摇摇头道:“样式太繁复了,阿粲不会喜欢的。”
“哎呀,婚服这种东西当然都是很繁复的!”望月不依,又指摘道,“再说了,我问的是你的意见,你老惦记商粲做什么!”
当然是惦记的。云端想。她都快九天没见过阿粲了。
不止商粲在为她们的婚事忙碌,本就在这段时间回到青屿暂住的云端在场地的布置上花了不少心思,而望月对她们当天要穿的服饰上心的不行——比起对衣服不算太挑剔什么颜色都肯试一试的商粲来说,云端对衣服颜色的喜好就确实比较极端。
“你总不能成亲的时候也穿白衣裳!”
望月恨铁不成钢,举着衣服比比划划:“明天可就到日子了,今天晚上说什么都得把婚服赶紧敲定,商粲那人肯定是你穿什么她都跟着穿的,你别老替她操心——”
她正说着就突然感受到窗外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云端比望月反应更快,已经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将那只一直规规矩矩用喙部轻叩着窗扉的纸鹤放了进来。
灵力和纸鹤的折法都熟悉的很,纸鹤顺着缝隙施施然飞进来,似是无意般亲昵地蹭过云端的唇角,随后安静落到她的掌心。属于商粲的、云端九天都没听到过的清朗声音轻轻响起,像是含着点儿委屈的鼻音,她的恋人借着唤灵的纸鹤闷闷地说。
【“我想讨一个吻。”】
“啧啧……”一旁竖着耳朵听完的望月发出几声嫌弃的声音,面上的笑却半点都没掩饰住,促狭地向后退了几步作势要走,“要不我先离开一会儿?”
云端清冷的眉眼带着温润的笑意敛起来,白皙的指尖不自觉地从纸鹤的喙抚到翅膀,纵使知道这只纸鹤该是只带了这一句话来,却还是又耐心等了好半晌才移开目光。
“不必。”她目光清浅,眸光柔和如天上的月亮,“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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