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安眼一闭,不假思索来了一句,“白痴!”
他是真想好好骂蒋路一顿的,平日里看着挺精明一人,还能被这种小毛蛋给骗了,脑子被狗吃了!
要是真能把他骂醒倒也值了,可----
现在的蒋路就是一斗败的公鸡,颓废得一蹶不振了,再多的教训除了徒增他的伤感和烦恼还能有多大作用。
吴景安强忍着把到口的脏话化成一声长长的叹,安抚性地拍了拍男人手背,“行了,别难过了,为那种人,不值。将来----”
将来怎么样,吴景安说不下去了。
会遇到更好的?这种事,谁能下保证,空口白话,连自己听着都嫌恶心得慌。
像他们这种人,真的能遇到,好人吗?
即使长得丑点,即使不太讲究,即使脾气差点,即使穷点笨点,也无所谓。
只要,肯用心和自己在一起,不是玩不是骗,不是以短暂开心为目的,那,就是他了。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找得到吗?
第二天五点多起床,蒋路被吴妈狠狠感动了一把。
老太太四点起来包了两锅包子,给蒋路装了有一半多,说是现包的,好吃。
蒋路那应该不轻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啊转,抱了老太太好一会,抽泣着说:“阿姨,我妈死得早,我能叫您一声妈吗?”
一大早把一单纯老太太整得眼泪汪汪,激动得直拍他的背,“孩子,以后你和安子一样,都是我儿子,常来妈这坐坐啊!”
36、回家
出了门吴景安一个扫狼腿过去,“戏演得不错啊!为几个包子掉眼泪,你蒋路今儿可亏了。”
蒋路不以为然,“亏什么,我是赚了,多了一妈,以后也是有人疼的孩子了。”
吴景安笑笑,“行啊,等哪天我妈不能动了,咱一替一年的伺候着啊!”
蒋路凑近了,两只大眼暧昧地眨啊眨,“咱不能,一块伺候吗”
“滚!”
送走蒋路后,吴景安多待了四五天才回去。
临行前,张淑躲在小屋里和儿子谈了好久的心。
“我看小路那孩子不错,他对你也有意思,你也别太端架子,跟人好好相处。”
“朋友我没说你们不是朋友,那朋友处久了变成夫妻的不多了是了,你和小路那么多年朋友,对彼此都了解,更容易发展下去。”
“你也别嫌妈啰嗦,你说你眼瞅着三十了,感情的事还是没着没落的,妈不是担心嘛!人小路挺好的,大老远的跑这为什么呀,行了儿子,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听妈的,没错,啊!”
“你说小路哪不行,他妈死得早,你连婆婆都没有,多省心啊,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还挑,挑花眼了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门“霍”地一声开了,“呯”地一声关了,老太太气走了。
吴景安头疼地倒床上,被他妈疲劳轰炸了一个多小时,他快暴走了。
这人老了是不是都一根筋啊,不管他怎么解释是朋友,朋友,玩笑,玩笑,他妈愣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对,估计是两耳全扔卧室,只带了嘴来的。
走时,方叔坚持把他送到C市,火车时间还早,爷两在附近的沙县小吃馆点了些饭菜。
方叔在对门超市买了两罐冰啤酒,开了一罐递给他。
吴景安接过来喝了一气,没敢说谢,怕老爷子听着觉生分。
吃了一会后,方叔笑呵呵的对他说,“安子,别嫌你妈罗嗦,她是为你好。”
“我知道。”
“小路这孩子----”
吴景安怕什么来什么,先是老妈,这会又换方叔了,这老两口轮番上阵,还让不让人活了。
“方叔,真是朋友,你们都误会了。”
方叔先是一愣,随后笑着点点头,“这几天被你妈唠叨得头都晕了吧,哈哈……你先别急,我是说小路这孩子人不错咧,可,我们不会真勉强你什么。安子,我和你妈在一起九年咧,你每年都会来两次。咱们,也算半个父子了,我看得出,你这次来,有心事。”
吴景安拿筷子的手一顿,缓缓抬眼看向方叔。
老爷子还是一脸笑呵呵的表情,随和亲切。
“以前的你从来不会对着院子里的花草发呆,也不会在大半夜爬起来抽一地的烟。”
吴景安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这样做了,也或许那个时候的自己一直在彷徨忧郁中,只记得那些伤、痛,而对排遣烦闷的行径倒是记不住了。
方叔却是尽了一个父亲的心,留意到了。
“方叔,我……”
方叔点点头,“没事的,安子,年轻的时候谁都会些烦心事的。如果是感情方面的,我和你妈真帮不了你。她之所以催着你和小路的事,也是怕你将来会一个人孤老。安子,你们……想找个伴不容易。这么多年了,你也受了不少伤吧!安子,只要我和你妈活着一天,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心里难过了就回来住住,也许方叔不能帮你排解,但起码能为你做一碗热汤面。这不就是家的意义嘛!累了倦了,都回来,别挺着,记着,这是你家,我和你妈不是外人。”
吴景安的饭再也吃不下去了,食物哽在喉咙里,堵得他难受。他站起身,“方叔,我出去一下。”
出了门,快走几步,拐到最近的胡同口,靠着墙,他拿手挡在额前,身子止不住地颤动。
有什么,从掌下滴落。
多少天了,有谁问过他,有多痛
痛得快把心撕裂了,可,他对谁也不能说。
他的爱不光彩,他的爱太可笑,甚至连被称做爱都是一个笑话。
于是伤只能掩在衣服下,痛只能藏在身体里。
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一个一年只见两回的老人看穿了。
那个老人不是他的生身父亲,却会在他发呆、抽烟时留心观察,得出他受了伤的结论。
有多痛
他可不可以说很痛,快痛死了,痛得他想拿把刀宰了许辉那个王八蛋。
方叔说心里难受了,就回来住住,做一碗你爱吃的热汤面,别挺着,这里永远是你家,我和你妈,不是外人。
原来,他还有家,还有可以耍赖,可以痛哭的地方。
他该笑,该感激的不是吗却为何眼泪越流越凶。
止不住的脆弱如抽丝剥茧般一丝一丝从身体里透露出来。
这一次,他尽情渲泄。
临上火车前,他转过身郑重地对方叔说:
“谢谢你,爸。”
这个字,他叫得很重。
深深地一鞠躬,他把从心底发出的感激表达出来。
这个老人,不是他的父亲,却胜过生他养他却只能视他为毒瘤的父亲。
这个老人,配得上他这一声称呼。
方叔茫然地接受这一声称呼,渐渐地,湿了眼眶。
火车开出去老远,吴景安看着车窗外身影逐渐远去的老人,似乎还在对他挥着手,似乎,嘴角仍挂着一成不变的笑。
累了,倦了,痛了,就回来吧!这里,是他的家。
下了火车转乘公交十分钟后,借用旅游宣传册上的一句话,“回到温馨的家。”
吴景安扔下行李,冲进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打开空调,美美地睡了一觉。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躺在熟悉的地方,闻着家的味道,进入梦乡也就几分钟的事。
假期还剩两天,趁着这两天,他破天荒地勤快一回,来了个大扫除。
冬衣全部清出来晒太阳,地板里里外外拖了三回,床单被罩窗帘扔进洗衣机,任哪犄角旮旯擦得找不出一点灰尘。
干完这一切,人彻底累蔫了。
午饭没吃,饿到下午,实在没力气了,硬撑着爬去隔壁美食街寻摸了一碗拉面。
随后逛去超市,想着买点东西晚上去趟哑叔家。
在水果区转悠的时候,混脸熟的理货员小张打趣地说今儿的榴莲不错,要不要闻闻。
吴景安不理他的揶揄,看了眼长满刺裂了口熟透的榴莲,推着购物车转脸走人。
喜欢又怎么样,还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钱包,自不量力,最后只能得个恶心的下场。
买了些菜和日用品,出了超市,对面电玩城的音乐开得震天响,想了想,他转进去玩了一会。
疯狂投篮球,热得他满头大汗,还是只能过第一关,第二关150分累死也达不到。
射击时,他想像面前大屏幕上那些恶心巴拉的虫子都长一张富二代的脸,于是目光凶恶地看着它们一个个被打爆,脑子肠子血溅了一画面。
痛快!
玩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去,走到家门口,吴景安诧异地看着门把手上挂着的几盒剥好的榴莲肉。
靠,这,这谁这么热心啊,榴莲大派发啊!
再看看隔壁门把手上,不对啊,人没有,这明显不是派发好不好!
吴景安靠近塑料袋,使劲吸了吸鼻子,把那味通通吸进肚子里,那叫一个香啊!
随后掏出手机给蒋路打了个电话。
“你来我家了?”
电话那头传来疯狂按键盘的声音,“什么?honey,你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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