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攥着手机的手松开, 一手汗意。
从床头柜上抽出纸擦了擦, 妘雾深吸了口气, 再度打开手机,点进消息框。
叶玫发来的消息已经占满了屏幕。
【叶玫:坏笑.jpg, 这可是我的珍藏】
【叶玫:话说你喜欢谁?我也没发现你和哪个女孩子走的近啊】
【叶玫:挖槽!不会是我吧,惊恐。惊恐。惊恐.jpg】
【叶玫:我可不喜欢你这款, 我劝你不要有这个心思, 我你爱不起】
【叶玫:???怎么不回消息了, 赶紧说啊,你看上谁了, 我给你参考参考】
【叶玫:保准我给你当参谋,谁都能拿下!】
妘雾斟酌了很久,打出一行字,又飞快的删除干净。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叶玫濒临崩溃的耐心,妘雾最终发出了一个问号。
【妘雾:?】
【叶玫:……】
【叶玫:不要告诉我你是在害羞?不好意思?脸红心跳加速?不好意思说?】
【叶玫:啧啧啧】
手机屏幕的亮光映衬着妘雾已然红透的耳廓,她拢紧双腿腿,畏怯、渴望、执迷的情绪紧随在惶恐之后。
有了前一次的经历,极度的渴望轻而易举的越过了名为理智的弦。
妘雾清醒的审视着自己。
她在渴望江上雪。
渴望与她相依相偎,渴望与她亲昵融合……
眼尾泛上薄红,妘雾的手绷的生疼,她知道那是错的。
那些极端、卑劣、龌龊的心思是不被允许,也是不该出现的。
她与江上雪之间的感情,不该染上欲念。
妘雾不敢想,如果江上雪觉察到自己的这份心思,会以何种眼光看待自己。
大抵是会觉得恶心,肮脏,被她当成女儿的自己竟然妄图觊觎她?
妘雾很恐慌,她闭上眼睛,生涩的感受着名为喜欢的情绪。
她从未生出过这么浓烈的渴望,哪至于上一世对赵昌明都没有。
奇异的情绪在胸腔内猛烈地撕扯,呼吸渐趋急促。
颈上洇开湿迹,掌贴着前额揉了揉,妘雾逼迫自己稳住心神。
她打出一行字,点击发送。
【妘雾: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女生】
【叶玫:当然是想要靠近,靠的更近,直到像视频里那样,灵与肉契合】
【叶玫: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看了我发给你的视频,不仅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觉得兴奋刺激的话,那你大概就是喜欢女孩子的】
妘雾眼睫颤着,视线凝在叶玫回复的消息上,一动不动。
叶玫还在发消息过来。
【叶玫:你到底喜欢谁?你身边除了我之外就没其他人?】
【叶玫:哦,还有江阿姨,可是你俩也不可能啊,就算真喜欢,江阿姨估计会拍死你,大义灭亲!】
自腰腹升腾起粘稠的暖热,妘雾退出聊天软件,然后将手机扔开。
渴望之下,是深深的自我质疑与厌弃。
她怎么能……
妘雾半跪在床上,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
突然,她俯身过去将手机打开,音量调至静音,再次点进叶玫发来的视频中。
屏幕里柔软的白色花瓣层叠绽开,温润的抖落汹涌热烈的情念。
沉厚的木尺顺着清晰的起伏线条扬起,跌落。
如洇透了痛与快慰的轻薄光线,细细啄吻过白嫩细腻的肌肤。
画面一转。
如玫瑰般绽落的绯色薄红由肩颈垂落至腰际,那是鞭痕。
唇瓣张合着,妘雾艰涩的呼吸,兴奋的痉挛感让她肌肉抽痛。
猛地将屏幕摁灭,妘雾将自己全部缩进被子里。
潮热的呼吸在细窄的空间里辗转碾磨,妘雾眼尾渗出水迹。
她紧攥着手,脸颊蹭着被面,水迹被拭去。
夜色浓寂,细碎的月光越过窗帘缝隙,投映在卧室中央紧蜷起来的身影上。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一朵叠着一朵的青灰色云絮被遥远天际的霞光染上一层亮色。
妘雾睡的很不安稳,昏昏沉沉间,唇被咬出了好几道渗血的齿痕。
她又梦到了妘公馆,但这次不是在地下室。
梦里没人能看见自己,似是心有所感,妘雾径自走到了顶层。
楼梯间不知何时装上了一道沉厚的铁门,门的边缘刻着铃兰花。
妘雾伸手,轻而易举的越过去。
突然廊道的尽头传来细微的声响,似宣泄,似隐忍,还有什么甩落在肌肤上的声音。
眼中漫上迟疑,直到听到一声清晰的痛吟声。
音色熟悉。
妘雾走过去,穿过紧闭着的门。
这是一件敞亮的卧室,阳台所在的一整面墙皆是玻璃,阳光肆无忌惮的洒落。
妘雾被光激的闭了下眼睛,她微微偏移过视线,瞳孔骤缩。
妘雾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她神情阴郁,手中握着鞭柄。
纯白柔软的被面上,江上雪背对着她半伏着,手腕与脚腕上是尤其显眼的红痕。
不可置信的走过去,妘雾试图阻止另一个自己。
细鞭从她身上穿过,皆是徒劳。
细细的痛哼响在耳畔,妘雾踉跄着走到江上雪身前。
她的眼中是雾蒙蒙的水汽,隐忍的神情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妘雾颤颤巍巍的喊她,“江阿姨。”
梦中的江上雪似有回应,她仰起颈,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愤恨。
尖锐的痛楚在妘雾心口绽开,她一遍又一遍的试图解释。
“江阿姨,那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
“呼。”
妘雾猛然惊醒,翻身坐起,额上冷汗滚落。
两个时空交汇,妘雾环视着房间内的景象,心神俱颤的按住胸口。
她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时间。
七点了。
似是想到什么,妘雾忍着心颤坐起,然后走出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吃早餐。
出门时七点半,江上雪的卧室门还关着。
晨光洒落,妘雾加快了速度。
心跳一下一下,剧烈的搏动着,汗水滑落至干燥的唇,呼吸沉重而急促。
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并未因自虐般的快跑缓和分毫,妘雾整个人都是虚浮的。
她跑上了一座桥,桥面上风声猎猎,粼粼的水波荡漾。
她扶着栏杆,大口的喘息。
脑中浮现出梦中江上雪望着自己的厌恶眼神,妘雾的血液似乎被冻住了,浑身发凉。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清瘦的肩塌下去,显得很狼狈。
看着桥下的河水,妘雾站了很久,手机传来闹钟的响声,妘雾使劲搓了几下脸,然后打车往马术中心去。
车上妘雾一直在思索,该怎么办?
经过昨晚那个梦,妘雾愈发坚定一定要将这份隐晦不堪的心思死死瞒住的念头。
一定不能说,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都要藏好。
江上雪喜欢自己乖巧的模样,那便一直装成乖巧的模样。
至于其他的,一定要克制住,不能逾越!
妘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训练时,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心里堪堪好受些许。
愈临近下课时间,妘雾愈心不在焉。
想到等会要面对江上雪,妘雾就愈发心虚。
心底的难堪与隐晦化为凶猛的浮浪,一下一下朝她拍打过来。
再怎么不情愿,上课时间还是结束了。
妘雾回到东墅小区后,还只十一点半。
她在楼下转了好几圈,就是不上去。
炙烈的光线舔舐着裸露的肌肤,留下轻微的灼痛。
妘雾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店了。
估计陈妈快做好饭了,如果自己不上去,江上雪一定会等着她再吃饭。
江上雪的胃病似是陈年旧疾,每天都得定时定点定量吃饭,一旦早了迟了或者忘了一顿,胃立马就会不舒服。
到时候又得喝苦与涩的中药,妘雾眨动着眼睛,一遍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走进了电梯。
那只是梦,都不是真的,只要自己不越过那条线,一切都不会发生。
拿出钥匙,在门口又徘徊了几分钟,妘雾才开门走进去。
江上雪果然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
妘雾低垂着头,喊了声,“江阿姨。”
而后侧身走进洗漱间,用凉水冲了好几遍脸与胳膊,才走出去。
江上雪已经在桌旁坐下了,先给妘雾舀了碗汤。
见妘雾一直不说话,主动问道。
“压浪学的怎么样,在马上还觉得颠的慌吗?”
压浪是一种马匹在做快步运动时必学的控马技巧,代表着初学者与马儿良好接触的开始。
如往常无疑的温和语气,只是出于单纯的关心。
不管学的好还是不好,江上雪都只会予以鼓励,不会给妘雾施加额外的压力。
江上雪总是以一种柔软的姿态接纳着妘雾的好与不好。
心中缓缓荡过一道暖流,妘雾顿觉羞惭,还有些酸涩,她垂头小声答,“不生疏了。”
江上雪淡笑,“慢慢学就是,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