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滚落在路边的绿化带里,伴随着剧烈的碰撞声与震荡开的热风。
妘雾趴在江上雪身上,呼吸凌乱。
碰撞声未止。
稍稍缓过神来的江上雪将妘雾紧紧拢进怀里,侧过身,自己背对着马路。
车身碰撞掀起的劲风折断枝叶,簌簌的落在两人身上。
妘雾心跳的很快,神情却出奇的平静,她被江上雪牢牢箍在怀里,紧密切合,不留一丝缝隙。
她艰难的仰头,看见江上雪阖起的眸在轻颤。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动静彻底平息下来。
江上雪第一时间拉起妘雾,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边拨急救电话边询问。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那辆车几乎是擦着她们侧翻过去的,危险程度不言而喻,江上雪轻喘几口气,心里一阵后怕,不免后悔今晚和妘雾一起走回小区的决定。
妘雾咬着唇,视线从绿化草甸上收回来,草甸上被她们压出来的痕迹清晰可辨。
刚才江上雪将她护在怀里,自己背向外边。
她在保护她。
江上雪盘起的头发散了,发丝与衣服上是沾着草屑,妘雾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摇头并反问,“江阿姨有没有受伤?”
“没有。”
她们足够幸运。
感受到妘雾的关切,江上雪心里涌出一片浅淡的温情。
她还是不放心,拉着妘雾的手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彻底确认没事后,眉宇才稍稍舒展开。
可没一会,又无声拢起。
江上雪发现妘雾的反应过于冷静,她眼睛圆睁,乌亮漆黑的瞳孔里找不出一丝害怕慌乱的情绪。
这孩子莫不是被吓傻了。
坚定的将人拉进怀里,江上雪轻拍妘雾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
妘雾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柔的力道拉进一个软乎的怀抱里,她的脸埋在江上雪领口处,妘雾有些发怔,鼻端是好闻的铃兰香气。
头顶传来江上雪柔声的安抚,声音比平时更低。
妘雾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涩意翻涌,即便想好了无数种用以敷衍的巧妙言辞,也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侧翻的保时捷车头被撞的粉碎,江上雪观察了一会,未见起火,才松开妘雾走过去。
拨完120,江上雪紧接着拨110报警。
这一路段比较僻静,恰巧这时候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
江上雪正欲想办法施救时,撞到变形的车门突然自己开了,车里两人活蹦乱跳的自己钻出来了。
“我的傻大儿哟,让你少喝点少喝点,这回出事了,这车可值不少钱啊。”
先下来的女人叫蒋娟,她看着被撞的不像样的车,心疼的不行,随后出来的人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看样子喝的不少,站都站不稳了。
他们对一旁站着的江上雪,视若无睹。
江上雪浅浅蹙眉,开口道,“两位,酒后驾驶属于违法犯罪行为。”
蒋娟一听就不乐意了,她转过头打量着江上雪,长的好看,身上却看不出一件牌子货,心里又酸又鄙视。
长的好看又怎么样,没钱,照样什么都不是。
“你谁呀你,张口闭口就是犯罪,我看你是嫉妒我们有钱吧,保时捷,你这辈子都开不起的豪车。”
“哎呦喂,这算什么事啊,本来就倒霉,怎么还碰到你这么恶毒的女人,真是晦气。”
说着说着,蒋娟眼珠子一转,见边上没人,突然嚎啕大叫起来。
“我们娘俩是造了什么孽哦,好好开车,结果碰到你们突然窜出来,车撞成这样,你们可得赔。”
蒋娟以前在佳园撒泼耍横惯了,一般人都吃不住她这一招。
她想着,住在这一块的,哪怕没钱,也总该有点积蓄,能讹多少是多少。
扑到江上雪脚边,蒋娟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脚。
妘雾快步赶来,拉着江上雪快快的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下一瞬,蒋娟与妘雾都愣住了。
蒋娟以前和妘雾住在同一栋楼,蒋娟老公曾想猥亵妘雾,结果被人发现后,蒋娟对妘雾的羞辱变本加厉,在她眼里,肯定是妘雾先勾引她老公的。
好多关于妘雾的不堪入耳的流言都是从蒋娟嘴里传出去的。
注意到妘雾的异常,江上雪牵紧了她。
低声问,“怎么了。”
妘雾眼中渐渐生出冷意,朝着江上雪摇摇头。
而不待江上雪细问,蒋娟刻薄恶毒的话就传了过来。
“你不会就是妘雾贱蹄子的婊。子妈吧?果然天生一副淫。荡样,只会勾引男人,都是下作的东西。”
“今天要是不把钱赔到满意,你们以后就别想在这里过了,你们身上肯定都有脏病,谁都怕!”
江上雪不知道眼前这人哪来的颠倒黑白的底气,嘴里说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脸上难掩不虞,江上雪捂住妘雾的耳朵,“别听。”
随即才冷冷道,“女士,事实是你们酒驾,导致车辆失控,差点撞到我们。”
江上雪脸色肃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唬人的。
蒋娟先是愣住,然后看着被江上雪护在身后的妘雾,不知哪里又来了底气,尖着嗓子咒骂。
“不是没撞到吗?就算撞到了,也不一定会撞死,你吓唬谁呢?”
“想诈我,真死了再说吧,要是撞到了,也是你们活该,贱人。”
蒋娟原来住在佳园,老公是个混混,到处风流惹事,后来发家了,更是在外面养了不少情人,只要是比蒋娟年轻漂亮的,她都恨的不行。
说出去的话更是恶毒到极点。
即便被捂住了耳朵,妘雾仍能听到蒋娟的唾骂。
脑海里闪过小时候这个女人毒打羞辱,胸肺腑升腾起恨意,妘雾紧咬着后槽牙,整个止不住战栗。
“闭嘴,我报警了,你大可等警察来处理。”
江上雪发现妘雾在颤抖,难忍怒意,尽力克制着呵斥了一声,牵着妘雾就想走开。
恰好这时有三俩的行人围拢过来,蒋娟一看这情景,哪能让江上雪她们走。
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哭天嚎地。
“还有没有天理啊,你们快来评评理,这两母女不仅抢了我老公,还故意制造车祸,想害死我们母子啊。”
“心肝得有多黑啊,小三妈还送女儿去当小三,没教养的婊。子,果然心毒啊。”
“……”
蒋娟哭的几乎要晕过去,模样凄惨狼狈,嘴上一刻不停的唾骂,她儿子醉的厉害,躺在一边看起来不省人事。
围拢过来的行人看着边上满身冷意的江上雪,唏嘘几声,而后是小声的指指点点。
“当妈的怂女儿去当小三,不能吧?”
“谁知道呢?现在这世道,什么事没有?真是够恶心的。”
“也是,哭那人真可怜,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心肠能好到哪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今日提供服务:嬷嬷扎针!
服务对象: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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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周围是行人的冷漠指点。
妘雾看着她们,浑身发冷,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拉扯进一个怪异却无法逃脱的漩涡。
明明什么都没做,仅凭蒋娟一人颠倒黑白的戏码,就从受害者变成受人唾弃的小三?
妘雾遥想到上一世死亡前的那一刻。
她从高楼坠落,怀着满心仇恨,满心绝望,奄奄一息。
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的都是世人的嫌恶。
“这疯女人活该死了,听说痴恋恒远的赵总,爱而不得放火杀人呢。”
“死的好,这种反社会的人,活着迟早是个祸害。”
“……”
是啊,她就是个祸害,是这个世界上本不该存在的污秽。
注定要被清理掉,注定不会有人真的在意,他们都恨不得自己早点去死。
妘雾扯了扯阵阵发僵的唇,她觉得可悲又可笑。
她想笑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不知不觉中,竟没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觉察到颈前的湿润,江上雪先是一惊,继而是绵绵不绝的难过与心疼。
周围人的议论,江上雪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了,她始终紧紧牵着妘雾的手,将她紧搂在怀里。
一个温暖的充斥着淡香的怀抱。
理智压不过渴望,妘雾闭上眼睛,任由江上雪捂紧她的耳朵,一下一下擦掉她的眼泪。
江上雪轻拍着妘雾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不要听,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不是那样的,雾雾是个乖孩子,是个好孩子。”
在妘雾过去无依无靠的十七年里,不知还经历过多少这样的委屈。
明明她还是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啊,正是该坐在教室里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年纪。
如果童年能多一点温暖,多一点关怀,是不是就不会出现梦中的那一幕,是不是就会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围拢的人越来越多,而蒋娟还在卖力的表演着。
江上雪拥着妘雾,想带她往广场上没人的空椅上坐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