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泪,而是心中酸楚,眼眶润湿。
他后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安静地戴上那个戒指,似乎除了戴戒指以外,也没有其他事适合做。
我或许会记得这一刻,沈涛看着唐安尧想,也许有天他不记得了,可我还会记得。
只不过,有时候记得也只是为了记得而已。人生若无时不时记得一二事,也未免太寂寥。
唐安尧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丑闻风波,正是繁忙的时候。他们刚相处没一会,阿骏就来敲门,递上电话,小声说:“xx报主编。”
那正是帮唐安尧咸鱼翻身的两家报馆之一,唐安尧冲沈涛抱歉一笑,起身接了电话,沈涛独自坐了会,也起身离开卧房。
他下楼穿过大厅,穿过那些忙碌的人们,他看到每个人脸上虽表情各异,然他们都有充实而自信的神情。
跟着唐安尧能做好电影,这是这群人的信念。
拍电影的导演千千万,但能让人信任他做出来的必定是好电影的导演,却少得很。
所以这群人才信赖唐安尧,对他不离不弃。
这么一会工夫,唐安尧已经被好几个人围住,其中还有两个白种男人。他运筹帷幄,冷静自持地说着什么,那中挥洒自如的状态,非一般人能及。
沈涛静静地望着他,不知不觉,脸上也带了微笑。
他莫名其妙也觉得有些骄傲,因为这个耀眼的导演为了给他庆祝生日,居然录了那么蹩脚的视频。
可那段视频,却是沈涛观摩过的全部唐安尧作品中最让他难忘和感动的。
“那是好莱坞那边跟我们合作开的数码特效公司来的人。”
沈涛一回头,阿骏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带着笑容说:“我们唐导很挑剔,他想选能帮他突破想象力的公司,而不只是大场面炫技。”
沈涛一愣,不禁说:“那不是很烧钱?”
阿骏笑呵呵地说:“不用担心,唐先生答应参与投资,他一出面,电影公司那边自然会跟着赌一把。”
“唐先生?”沈涛困惑地问,“哪位唐先生?”
“就是唐导的大哥,唐氏的总裁。”阿骏高兴地说,“我之前还担心这次的事会有影响,没想到电话一打过去,唐先生立即表示要出资,不能眼睁睁看弟弟被人欺负了。果然是血浓于水啊。”
沈涛呆呆地说:“原来传闻唐导出身金山唐,是真的。”
“哈哈,”阿骏拍拍他的肩膀,“沈先生,别被这些吓到,唐导有今天,可从来没靠过家族,他独自拼了这么多年,就是不想家族的人有权对他指手画脚,你放心。”
沈涛立即明白,这位好心的助理先生是怕他对豪门那些事忧心忡忡。他微微一笑说:“我知道,谢谢你。”
“嗯,”阿骏想了想又说,“沈先生,别为这次的事影响了你,唐导什么风浪没经过,再不济还有唐家,只要风声一过,他还是能做回他的大导演。”
沈涛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他们正说着,忽然有帮佣走过来说:“沈先生,外面有人指名道姓找你。”
阿骏立即警惕起来,问沈涛:“你过来有人看见了?”
沈涛莫名其妙,摇头说:“应该没有,不过我不能确定。”
“你别管了,”阿骏对那个佣人说,“我们过去看看。”
沈涛心里一动问:“他有说自己叫什么吗?”
“说了,叫李森。”
沈涛微微愣住,阿骏问:“你认识?”
“是我上司,算了我出去一会。”
“沈先生……”阿骏急道。
“别担心,我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沈涛匆匆走出,发现李森被人引到别墅内的花园玻璃房里。他进去时,李森一脸焦灼,看到他立即道:“阿沈,你真的在这!”
沈涛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说:“你跟踪我的车。”
李森哈了一声,说:“你倒是说说,如果你是我,看到下属上了豪车,开车的还是唐安尧的助理,你让我怎么想?沈涛,你撒谎!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说你跟唐安尧没关系,现在这样算什么?啊?”
沈涛沉默了一会说:“如你所见。”
“你,”李森像受到打击那样睁大眼睛,“你真的跟他在一起?”
“是。”
“我跟你说过,他不正常的!你会死得很惨知道吗?”
沈涛困难地说:“你不了解他……”
“我怎么不了解?是你不了解!”李森激动地说,“我不管,你立即跟我走,他顾忌名声不敢乱来的……”
他说着便要来拉人,沈涛立即避开,严厉地说:“李森!你现在以什么立场要我做事?”
“什么?”
“以上司的立场?这事轮不到你管!以朋友?对不起,我没你这种不尊重别人感情的朋友!”
李森脸色变白,结结巴巴说:“我真的,我是为你好……”
“行了。”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李森,你怎么过了多年做事还这么冲动。”
沈涛转头,唐安尧似笑非笑地走进来问:“小时候是来挑衅我,现在是来怂恿涛涛离开,我看你真是越大越大胆。”
“唐安尧……”李森忽然有些胆怯,默默退了一步。
“他小时候被我揍过。”唐安尧转头淡淡地对沈涛说,“我那时说过,见他一次揍一次,显然他以为时间一长,这句话无效了。”
他慢吞吞地解开袖口的纽扣,李森脸色大变,立即道:“你不要乱来,我可以报警的!”
“报警?”唐安尧笑了起来,“擅闯私宅,我才是要报警那个。至于警察来之前,把你这个非法入侵者揍一顿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李森眼神中明显露出惊惧。
“请回吧李导。”沈涛拦在他与唐安尧之间,小声说,“快走。”
李森迟疑了片刻,终于快步离去。
唐安尧也不阻拦,待他走后才过来抱住沈涛,微笑问:“他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为什么不跟他走?”
沈涛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有这么蠢吗?”
唐安尧哈哈低笑,低头吻住了他。
这个晚上过得宁静安详,做过爱后的身体疲惫而满足,躺在雕花木床里,感受光滑的绸缎被贴着肌肤的凉凉质感。沈涛在这一刻觉得,似乎与唐安尧已然共度一生,岁月如水,光阴如河,流淌过的时间静静地包裹着他们二人,仿佛亘古如初,仿佛刹那芳华。
沈涛贴近唐安尧,他们肌肤相亲,唇齿相依,十指紧扣,指环与指环并在一起。
唐安尧正睡得沉,不知梦里见着何事,竟然眉眼温情脉脉,嘴角若有笑意。
沈涛看了他一会,心境平和得紧,绣花被面覆盖身上,层层叠叠,明灭不定的柔光中,依稀可辨,是交颈鸳鸯的花色。
这分明是喜被。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始,这张床上的被子是大红绸面较颈鸳鸯被,帐子是印了一个个小胖娃的百子千孙帐,把枕头抽出来一看,居然是龙凤双喜图。
沈涛吃了一惊,猛然坐起,他一动,唐安尧就醒了,伸手过来抱住他的腰,嘟囔问:“怎么了?这么早醒?”
“床上的被褥什么的换过了?”
唐安尧闭着眼说:“特别的东西,留着特别的日子用嘛,喜欢吗?”
“可,这不是古时成亲用的吗?”
唐安尧笑了,睁开眼说:“涛涛,你好眼力,这仿制的都是清末明初的婚庆花式,我们老香港的本地货?”
沈涛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转身看唐安尧,轻声问:“你给我戴那个戒指,是代表戒指应该有的含义?”
唐安尧微微皱眉,似乎不太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过了一会,他也起身,扒拉了一下头发,这才正视沈涛问:“难道不是?”
沈涛莫名其妙有了一丝慌张,他匆忙道:“我以为那只是个生日礼物。”
唐安尧定定看着他,忽而一笑,无限温柔地张开双臂抱住他,柔声道:“我是个传统的男人。”
“嗯?”
“传统的男人,不会轻易送戒指。”
“不,”沈涛挣开他,摇头说,“我不能戴这个东西出街……”
他急急忙忙想将手上的戒指取下,猛然间手指被唐安尧用力攥住。
唐安尧以绞疼他的力道握紧,面上却仍然一派温柔,轻声问:“涛涛,为什么不能戴?你不爱我?”
沈涛只能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就算相爱也无需这种形式……”
“你用了就算这个词,”唐安尧靠近他,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为什么?在你心里,难道你认为我们其实未必相爱?”
沈涛觉得此刻的唐安尧平静的面容下仿佛酝酿着炼狱岩浆,仿佛一个出言不慎,下一刻便被那炙热火焰席卷而去,继而啃噬干净。他睁大眼睛,脑子迅速运作,张嘴便道:“唐哥,这个事不是相爱就能解决的,我是愿意跟你在一起,但你上次只是送我去个医院就惹出这么大事,这回还戴戒指,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猜你?而且,而且我也不想引人注目,我讨厌那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