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听后点头,先是欣慰晨风懂得关心人,然后一想到村长还在医院躺着,眉头不由地拢了起来,这事他还没告诉晨风。
“明天早上先去村长那儿,至于大爷大娘家,就等下午再去吧,大娘早几天还在念叨着等你回来给你做酸辣胡辣汤喝,”晨曦觉得事情不能瞒着晨风,还是把他直接带医院去看望村长为好。
范晨风没察觉哪里不对劲,因为当他听到胡辣汤三个字,脑袋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张大娘做的胡辣汤是一绝,不仅做法独特,别人难以模仿,还配料丰富,味道上口,跟大街上卖的两块钱一碗的有着本质区别。更何况,胡辣汤里飘着大娘自己汆的小肉丸子和洗的面筋,海带丝千张丝木耳黄花菜……整个汤又浓又愁的。不行了!范晨风觉得自己的口水要溢出嘴外。
兄弟俩许久未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只不过话题在晨曦的刻意回避下,大多数还是围绕着晨风的生活打转。
范晨风正眉飞色舞地给他哥说论文答辩的趣事。一般很少有男生去学外语,晨风他们班也不例外,加上他自己一共有两个男性生物,真可谓是万红丛中两点绿。
只不过另外那位仁兄纯粹是因为填错了专业号码被硬分到外语系来的,据该兄回忆说,他当年想报的专业是机械自动化。
该兄在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那一刻,痛不欲生。心理斗争了一个暑假,该仁兄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但报道当日活生生被彪悍的爹妈拿起擀面杖和拖鞋给撵出家门。该兄扛着行李包来报道,在看到外院里美女如云后,立马把自己的兴趣理想抛之脑后,欣欣然投奔到了外国语学院门下。
某位伟大的人曾曰: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可该仁兄是典型的理科生,对于需要大量记忆的学科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他有理科生刻苦钻研与认真执着的精神,所以该兄的成绩在气质与美貌并存的外语系女生帮助下,倒也能磕磕绊绊地混过去。几年大学生活简直是如鱼得水,颇为自得其乐。
然而,到了最后毕业答辩的时候,该仁兄开始焦躁了。大学几年几乎没练习过口语,答辩时一开口就是:“#&!%¥#%!#¥%……”下面的导师一句也没听懂。最后有一位善解人意的老教授开口道:“请简短总结你的论文内容。”但这孩子实在太认真,愣是激情澎湃地讲了二十分钟,讲完后满屋鸦雀无声。
大概对这位仁兄的事迹十分了解,范晨风讲得活灵活现,晨曦听得忍俊不禁,直呼现在的学生太有趣,就连一旁陪着阳阳组装玩具的江铭诚也勾起了嘴角。
又说了一会儿,晨曦觉得喉咙发干,正准备起身倒两杯水来,茶几上就多了两杯清水,在灯下冒着淡淡的白烟,很快就飘散在秋季夜晚凉凉的空气中。
晨曦愣了愣,抬眼看向江铭诚,江铭诚回他一个微笑,晨曦下意识地回之一笑。
范晨风支起手肘,架在椅靠上,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看这两位隔着他进行无声交流,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之间肯定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晨风被不断响起的窸窸窣窣声音给吵醒,换好衣服出了房间,正好看到他哥端着砂锅往保温壶里倒汤,蒸腾起一片白白的烟雾。
听到身后的声音,晨曦回头看,然后继续专注手下的活,问道:“起了?睡得怎么样?”
晨风抬头正看到江铭诚洗漱后进屋,便笑着打了招呼,继续说道:“我睡得很好,就是怕江大哥睡得不好。”
临时被拼成一张床的沙发,沙发上有一床被叠得整齐的被子,这就是江铭诚昨晚上的睡处。
江大哥怎么说也得有一米八以上吧?这沙发是窄小了点……范晨风对江铭诚投以同情的眼神。
江铭诚没插话,表情淡淡地看向晨曦,状似不在意睡哪里,只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是多么不平静,饱含只“登堂”没“入室”的不甘,而且蜷缩一夜,腰酸背痛,可谓身心俱疲!
晨曦倒完了汤,拧上保温盒的盖子,小心地捧在手上检查会不会漏水,压根不打算接话。实际上,让江铭诚睡沙发,晨曦不是不心虚的,只不过阳阳的小床承受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而他自己的脸皮又太薄,弟弟回来,他实在不好意思跟江铭诚表现得太亲密。
“哥?咱们这是上哪?不去看望村长了?”晨风坐在车后座,不解地问道。
“村长现在还在住院,咱们去县医院,”范晨曦一边忙着把东西放在车后备箱,一边抽空回答晨风的问题。
范晨风惊讶,发出一连串问题:“怎么住院?难不成还是什么大病?什么时候的事?”
“好了,一会儿把鱼汤放我旁边就好,”晨曦这话是对江铭诚说的,他已经把给村长带的东西放置好了,就剩用保温壶装着的鱼汤。
江铭诚听后锁了后备箱,钻进驾驶位,晨曦也坐了进去,这才有了空挡给晨风解惑。
“村长前几天突发性脑溢血,刚过了危险期,现在还在病房住着,大成哥他们陪床,你村长大爷对你那么好,这一趟回来是该去看看他的,”晨曦坐在副驾驶上,朝后面对晨风说。
范晨风听得心惊肉跳,脑溢血可不是个小病,病发的死亡率很高。
在等待晨风消化这些信息的时候,晨曦关注意到从上车开始就缩成一朵小蘑菇的小孩,拍了拍他白嫩嫩的脸颊,“阳阳,把车窗关了吧?一会儿车子跑起来会冷的。”
“唔……”范阳阳耷拉着脑袋,眼睛半闭半开,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跟平时精力充沛的样子大相径庭。
晨曦好笑地伸长胳膊帮他把车窗关上,捏着小孩软软的颊肉,逗弄道:“让你还贪玩不睡觉。”
这小家伙昨天组装好电动遥控赛车,就可着劲儿得跟豆子耍,可怜的大金毛狗被赛车追得吐着舌头累趴站在自己脚底下。他催了小孩赶紧上床睡觉都没成效。
范阳阳不理睬爸爸的骚扰,闭着眼睛打瞌睡,昨天玩得是很痛快,可是留下了后遗症,今天好困喏!
车子缓缓开上了环城路,晨风也从他哥嘴里也获知了具体细节,对金秋芝和田胜利这两个事情祸源厌恶到极点。
到了县里,晨曦让江铭诚停车到了银行门前又取了些钱。这一回,江铭诚可不敢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于是让晨风陪着阳阳待在车里,自己陪着晨曦进了银行。
由于来探望之前,晨曦已经事先给陪床的吴大成打过电话,所以一行人刚敲响病房的门,吴大成便从房里迎了出来。
县医院条件有限,村长住的病房不算宽敞,但医院病床一向紧俏,这床位还是岳医生托了关系才得来的。屋内并列摆放着三张病床后也就没有多余的空地。中间的病床上是空着的,靠着门的病床上也住着一位老人,由他的子女陪伴着。村长就躺着临窗的病床上,显得枯瘦无力的右手露在棉被外,上面吊着点滴,冰凉的液体顺着透明的针管缓缓滴入身体。
察觉到晨曦兄弟二人的视线都在村长身上,吴大成主动解释道:“这是今天的第二瓶,还有三个小瓶的,输完了今天就不输液了,下午医生来看诊。”
“大成哥,村长他什么时候醒?”晨风看得心里发酸,在他记忆中,村长永远红光满面声音洪亮,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枯瘦的?
“快了,这几天都是快十点醒的,不过也醒不多大一会儿,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吴大成问道。
晨曦怕他们在屋内讲话吵到其他人,拉着他们出了病房,几人坐在屋外走廊上的塑料靠椅上说话,“他昨上午才回来,大成哥,就你自己在这儿守着?”
“哪呀?富强哥早上吃完饭才回去,等晚上大进就来替换我,你放心吧,咱们人多,谁在这儿都能陪着,而且医生前天还说我爹这病已经稳定,”村长病情稳定,吴大成的心情也放宽了许多,说话时候语气明显轻快了。
“是呀,这病得好好养着,我带来的汤多,村长肯定喝不完,你也喝点,别浪费了,”晨曦摸了摸到了医院连地都没下,一直缩在江铭诚怀里睡觉的小孩。
吴大成应下了,好奇问道:“阳阳这是怎么啦?”。
“他就是犯困,昨天晨风回来他太兴奋,睡得晚了,今天早上又早起,”晨曦失笑。
吴大成也笑,张口欲说什么,却看到正走来的护士,赶紧起身说道:“陆医生,该换药了?”
年轻的护士笑嘻嘻地回答:“是呀,我估摸着这一瓶该没了。”
换了针液,几人又闲聊着,也许刚才换药的时候有些动静,村长居然没过多久就睁开了眼睛。
村长的眼神有些涣散,对于围在他身边的人反应不大,但也不是毫无反应。他的眼珠会随着他们动而动,听到他们说话,嘴巴微微张开,有些想说话的样子。
这种种反应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高兴在心里。
临走的时候,晨曦把取出了五千块钱塞给了吴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