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最终还是没能撑住,我趴在池迁的膀子上笑得停不下来。
好像幽默细胞还没长出来的池迁一脸淡定地拍着我的背顺气,老气横秋地教育我:“爸爸,吃饭的时候不能笑,会笑岔气的。”
可不就笑岔气了么。
卫衡瞥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但我读懂了他眼神——再见,我们的友谊走到了尽头。
笑了足有五分钟,我才重新捡起筷子,撕了块鸡肉吃,鸡肉蒸得入味,十分鲜美,最可贵的是这鸡肉本身的肉质比寻常鸡肉细腻,肉没有腥气,也不会粘牙,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鸡。
“这个鸡肉好特别。”我惊叹。
“这是山上养的土鸡,不是吃饲料的。”卫衡拿筷子点着灶台上的笼屉说,“他们家的菜都用土鸡,做的东西在这附近很有名的。”
“这种鸡成本要比吃饲料的高吧?”我意犹未尽的再夹了一块儿。
肉质和超市里标榜的所谓土鸡肉完全不同。
简直完胜。
“刚好相反,你平时养鸡要花钱建鸡舍,买大批饲料,还要提供水电,这种土鸡,你只要有山上有地,再花点小钱弄个简易的棚子防雨就行了,在山上养的鸡它自己会吃草籽和虫,喝山泉水,成本很低的。”卫衡摇着筷子说,“而且这种鸡老在山里跑,身上一点肥油都没有,肉特别结实,鸡和鸡蛋都卖得特别贵。”
“你怎么那么清楚?”好怪,像卫衡这种搞艺术的,不都挺不食人间烟火的么?
“......我爸他天天在饭桌上讲要扶持农户养土鸡搞点政绩,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卫衡叹气,“他还特地在院子里养了两只三黄鸡,你不知道厦门的郑副市长下来视察的时候看到我爸围在鸡屁股后面等下蛋时的眼神有多惊恐......”
听卫衡的话头,我突然有个奇思妙想。
这或许是一条商机。
我伸筷子敲了敲卫衡的碗沿:“你们家后面的山包给别人了吗?”
“没有。”卫衡低头喝了一口汤,“我经常要在那里写生的,怎么会包给别人。”
“太好了!”我高兴的一拍手,扭头对池迁说,“阿卷,我们明天到卫衡叔叔家养小鸡好不好?”
池迁茫然从碗里抬头,嘴角还粘着一粒米,他估计连我说什么都没听到,但已经不问缘由地点头声援我:“好吧,去卫衡叔叔家养小鸡。”
“好嘞,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喂。”卫衡斜撑着头,无奈地望着我,“你们别想起一桩是一桩,养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不定会赔,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好好去当你的老师,添什么乱呢?”
“我这学期没排上课。”我耸拉着眉做出一脸可怜相,“总不能一个冬天都在家里看电视吧?”
卫衡肯定想拒绝,他那山上种满丹枫和银杏,温暖的山坳还有一片团花似锦的四季桂,如果底下养了一群拍着翅膀咕咕咕的鸡他画画的时候应该会想从山上跳下去。我只有把池迁拉过来,唉声叹气:“你要是不帮我,这孩子就只能和我一起饿肚子了。”
卫衡别开头,消极对抗。
我给池迁使了个眼色,池迁心领神会,从凳子上跳下去,走到卫衡面前,特别心酸地叫了一声:“卫叔叔。”
卫衡反射性抬头,池迁那个安了开关的眼睛已经泪盈于睫:“叔叔,你把地借给我爸爸好不好?我不想饿肚子了,我以前总是饿肚子......太奶奶被埋到山上了,家里的米又被大舅公拿走了,大舅婆不肯给我饭吃,只有小表舅会偷偷拿一点饭给我,可也不是每天都有,有一次小表舅给我的饭发酸了,太奶奶说发酸的饭不能吃,可我那时候太饿了,我就把发酸的饭吃掉了,那个饭好难吃,吃了肚子好痛,可我不敢吐出来,我怕下次小表舅去外面念书了,我连发酸的饭都没有了......叔叔,我不想再饿肚子了,也不想再吃发酸的饭了......”
“好好好,我把地借给你爸爸,你不要哭了。”卫衡慌了手脚,连忙俯下身把池迁眼角的泪擦干净。
池迁听了都忘了掩饰,兴高采烈地跑回来要和我击掌:“爸爸,爸爸,卫衡叔叔答应借我们地养小鸡了!我们不用饿肚子了......”他声音弱下去,在我面前刹住车,语气小心,“......爸爸,你怎么哭了?”
“不是哭,爸爸刚才吃到辣椒了。”
他踮起脚,用袖子一点一点擦我的脸:“爸爸不要伤心,我刚刚都是骗人的。”
“嗯。”我抱住他,收紧的手臂忍不住颤抖。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上辈子的你也是这样一边挨着饿,一边等我来接你吗?
上辈子的你也是这样一边装作若无其事,一边渴望我对你关心吗?
我又该如何补救。
第12章 挣钱
养土鸡的事说干就干。
趁着送池迁去上学,我和卫衡先去别人家买了各个品种的鸡做市场调研。
从广东的三黄鸡、杏花鸡、麻鸡到本地的南川土鸡都拿到饭馆做了对比,哪种鸡肉多,肉质好,哪种鸡煲汤的风味更足,哪种鸡抗病力强。比较之后还是决定用南川土鸡,因为南川的土鸡肉质和别的土鸡差不多,又不用大老远从广东空运过来,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运输费。
选定了鸡种,卫衡带着我去找他爸爸批文件,他爸听说终于有人认可了养鸡的想法大受鼓舞,一脸感动地说:“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之后不仅热情地陪同我去砍价,促使我以2.5的单价收购了两万只小鸡苗,还大方地赞助了全部的流动鸡棚。
虽然已经得到很多帮助,但看着银行里的钱立马锐减成三位数,我不禁肉痛了一下。
我妈听说我在卫衡家后山放养了两万只鸡,一口汤喷到我爸脸上,我二哥也惊掉了筷子,大嫂愣在那,大哥倒是无动于衷。最后我妈战战兢兢地问我:“老三啊,你中邪了?”
“妈,我就是想挣点钱。”我无奈地拍掉老妈伸过来量我额头的手。
“老头啊。”老妈听我这么一说更激动了,扭头跟老爸抹眼泪,“我们老陈家是造了什么孽啊,三个儿子本来还指望有一个正常,没想到最后连老三都疯了啊,十年寒窗苦读的大学生跟我讲他要去养鸡啊......”
我:“......”
不管怎么说,我这鸡是养定了。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疯狂,但我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从未来十几年的发展来看,现在的人生活水平已经逐渐高起来了,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在提高,如果要搞养殖业,必然要提高附加值,只有附加值高了,社会回报才会高起来,这么想的话,还是有机产品更加有前途。
就算是现在,人们对食品健康的要求也很高了,土鸡的市场还是很有潜力的。
反正两万只鸡已经在卫衡家后山放着了,除了好好养着也没什么办法。
看到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老爸老妈也只能妥协了,虽然他们仍然觉得我这个做老师的文化人去养鸡很丢脸,但还是会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帮我去学校接池迁放学,或者像做贼一样用手蒙着脸穿过街市,到卫家来帮一把手。
二哥是最支持我的人,自从他听说我在卫衡家后山养的鸡之后,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自告奋勇来帮我打理不说,还从此天天打着帮弟弟分忧的旗号大摇大摆地出入卫家。
也不管人家卫衡理不理他。
两万只淡黄色绒毛的雏鸡就这么被散放到围起来的一片比较平坦的山坡,每天吃草籽虫子、喝泉水,在山里随便跑随便闹。嘴巴上说我发疯的老妈怕他们长不大,还从邻居家里要来了不要的谷壳,碾碎投给鸡吃。
很快,这些圆滚滚矮胖胖的小鸡都长出了羽毛,我兴致冲冲,每天带池迁来看一遍。
我是幻想着它们变成一张张钞票的样子,池迁则是吸着口水蹲在小鸡面前,一边摸它们的头,一边像念咒语一样嘀嘀咕咕:“小黄鸡呀小黄鸡,你们快点长大,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可以炖汤喝了。”说着又吸了一下口水。
小黄鸡们立刻作鸟兽散。
一晃一个月,这一片的草给鸡啄光了,就要“轮牧”,把鸡赶到别的地方去,等两三个月草重新长出来了再迁徙回来。
于是池迁放学又多了一项任务——放鸡。
有一次,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双马尾小同桌想跟他亲近,特意从练习册里找了两道数学题来问他,池迁看都不看,背起书包,很严肃地回绝了她:“不行,我要赶着回家放鸡呢。”
双马尾一脸迷茫:“什么是放鸡?”
池迁特鄙夷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连放鸡都不懂。”
囧......其实一般人都不懂的,儿子。
前面赶着一群长势较快的大鸡,后面跟着一串小鸡,头上还蹲着一只懒得走的,池阿卷小朋友甩着树枝,每天穿梭在山野之间,傍晚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总会带点奇异的东西,比如说山果子啊,桃金娘啊,金钩梨啊,有一次他拿了根五彩斑斓的羽毛送我:“爸爸,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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