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和以前一样安静,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云修说不上来,只觉得一旁的男人没以前那么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了,反倒像是不自在,动作飞快,恨不得一口把盘子吞了然后赶紧走人,他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面上没表露什么,只不动声色地慢慢吃着东西,还偶尔和往常一样给他夹点菜过去。
贺子扬很快吃完了,只不过破天荒地没有撂筷子走人,而是慢吞吞抱着自己的碗到了厨房,再磨磨唧唧地洗干净了放到柜子里,这才低垂着头拖着步子蹭回了自己的窝,云修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快走到门口了才终于叫住他,“子扬。”
男人浑身一激灵,可还是转过身,垂着脑袋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云修看看他,笑了一下,“早点休息,晚安。”
贺子扬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扭曲,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垂头丧气地回了一句,“哦,晚安。”
房门在眼前关上,嘴角的笑慢慢收回,云修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而后收拾了餐桌回到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月光映照在床上,云修疲惫地躺了一会儿,眯着眼抬手,看着月光从指缝间倾泻而出,感觉心境也跟着慢慢静了下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暂时没工夫去调查贺子扬究竟怎么了,不过这三天,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我外出三天,这段时间你跟踪好贺子扬,随时跟我联系。】
给卡洛发了个短信,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是字,云修侧过身又盘算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渐渐也累得睡了过去。
*****
贺子扬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异常安静,他迷迷糊糊起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坐着发了三秒钟的呆才清醒了一些。猛然想到云修说今天出差,他啊了一声,急急忙忙爬起来,拖着拖鞋迅速打开门,等出了屋又装模作样很勉强似的蹭到了云修的房门口。
站定,犹豫一下,贺子扬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往门沿上一戳,没动,再一戳,木门吱吱呀呀推开了一条缝,他下意识往后一跳,转身看风景,等确定身后没动静,才又神秘兮兮地晃过去,扒着门框撅着屁股往里瞅了一眼。
没人,空空荡荡。
贺子扬一愣,把门缝戳大一点,这回看清了,真的没人。他郁闷了一下,暗想那家伙起这么早,也没个动静,属猫的么?他不开心地撅了个嘴,哼了一声,然后慢吞吞走到厨房,无精打采地打开冰箱打算找点吃的。
可这一看,他又呆住了。冰箱里的东西玲琅满目,什么都有,色泽新鲜排列整齐,看着就非常有食欲,云修像是怕饿着他,一下子买了一堆又有营养又好吃的东西塞了一整个冰箱,还体贴地在旁边贴了便签,说明了什么要煮,什么要炒,什么能直接吃,什么在微波炉里转一下就好。贺子扬目测这堆东西别说三天,一星期都足足够他塞的了,便心情复杂地伸手取了一个三明治和牛奶,又拎了一盘水果沙拉出来,然后唉声叹气地把冰箱门关上,坐到餐桌边盯着吃的发呆。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要被攻陷了。
天知道他最受不了别人对他温柔体贴了,他这人马大哈惯了,特别佩服那种凡事细致入微的人,当初贺子漠对他照顾有加,可现在这个人简直有过之无不及,比贺子漠还让他纠结。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香醇的口味让他眼睛都瞪圆了,几乎是眼泪汪汪地想,为什么要这么好吃呢,这么好吃我还怎么对付你呢,你对我这么好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心里郁闷了半天,不过吃的东西倒是渣滓都没剩地解决完了,他舒服地打个饱嗝,然后继续挣扎。
昨天他在网上查了一天的灵魂穿越,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一个特别可疑的新闻,内容是说在京郊的潞县,有个失心疯的人总说自己的身体变样了,鬼哭狼嚎了好几天,新闻采取的是幽默讽刺的写作手法,可贺子扬越看越觉得诡异,就打算今天趁云修上班去潞县转一圈看看。可没想到那人今天出差,贺子扬心想天助我也,心情一下子璀璨了,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爬起来洗脸刷牙穿衣服。
等收拾完了,他看着镜子里精神奕奕的自己,赶忙板起脸,特别严肃地对镜子里的人说,“贺子扬,你是要调查严肃的事情的,不要这么一副吃饱了穷开心的样子,你要高冷,高冷!”
于是高冷的贺子扬颠儿颠儿地出了门,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黑衣高瘦的男人沉默着跟在了他身后。
*****
潞县不远,可路途很崎岖,贺子扬开着导航好半天才找到地方。新闻里说那人叫王麻仔,贺子扬对淳朴劳动人民起名字的思维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是什么样的脑回路能给孩子起这种名字呢?太可怕了。
等到了潞县,贺子扬问了一个老大妈王麻仔的家,估计大妈难得看到这么精神的帅哥和这么精神的帅车,特别热情地指了路,兴许对方还想顺便当个媒人,于是逮着贺子扬又问了一堆年龄职业兴趣爱好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贺子扬惆怅了一下,心想你问啥都没用,这年头说媒,你得先问性取向,别的都白搭。
一路吐槽着找到了王麻仔的家,是一个小院子,木篱笆围着,砖瓦房,旁边有个猪圈和鸡窝,前面是一大片的土地,一块一块地被塑料棚子盖着,也看不清种了啥。贺子扬暗忖这王麻仔是个地道的农民,便停了车靠在一边,下车踩着坑洼的小路走过去。
屋外头拴着一只土狗,见了他特别有生气地汪汪大叫,贺子扬嫌弃地瞅了一眼,对着它龇牙回敬了一嗓子,“嗷嗷嗷哦~~!!”
砖瓦房的门一下子被人推开,接着就响起一个惊奇的女声,“哎?哪儿来的狼崽子?”
贺子扬一惊,立马恢复人模狗样的都市人嘴脸,咳了一嗓子,挺胸抬头傲然道,“这里是王麻仔的家吗?”
那女人生得极丑,身材也膀大腰圆的,很壮实,皮肤又黑又粗糙,整个人往那儿一站特别有存在感,可这么一个硕大的女汉子,声音倒是甜甜的,看到陌生人也不惊讶,很友好地朝他笑笑,点个头,“是呀,您是哪位?找我汉子啥事儿?”
贺子扬暗叹这个王麻仔的眼光,面上却和颜悦色地说,“我是城里来买……”他扫了一眼猪圈,里面的猪肥头大耳,一副长得差不多了等着被宰的蠢样,便立刻说,“来买猪的,找王麻仔谈价钱。”
那女人啊了一声,很高兴似的,急急说,“您稍等一下哟,麻子麻子,有人找你买猪咧,快出来呀!”
不一会儿屋子里晃晃悠悠蹭出来一个男人,贺子扬寻思这人顶着这么“朴实”的名字,人肯定也长得特“朴实”,可那男人一出来他就愣了下,竟然还人模狗样的,穿上西装打个领带基本可以去卖保险了。他心里啧啧称奇,王麻仔抬头懒洋洋看他一眼,“嗬”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哟呵,大少爷嘿,真找我买猪?您确定您见过猪跑?”
贺子扬心里骂了一声卧槽,冷哼道,“卖不卖?废话那么多!”
王麻仔啧啧两声,回头瞅了媳妇儿一眼,登时笑脸如花,特别狗腿,“媳妇妇,回家等我哈,我跟这个大少爷谈事儿,你回家歇着。”
“嗯嗯!”
丑媳妇儿还挺听话,笑么滋儿地走了。王麻仔看媳妇儿走远了,这才扭过头,看着贺子扬又恢复了一脸吊儿郎当的神情,“说实话吧,找我干嘛?”
“买猪啊。”
“买你个毛毛腿儿,”王麻仔抠抠耳朵,弹了弹指甲,“第一呢,我这人不玩儿虚的,第二呢,我看人还算准,j□j不离十,少给老子玩儿花样,说实话,干嘛来的。”
贺子扬很想抄起旁边的扁担呼他一脸,他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兜圈子,耿直得吓人,“你,是不是灵魂穿越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贺子扬就欢脱了,这孩子真是自己玩儿都能玩儿得风生水起的好孩子,太好养活了!
另,感谢【风动茗】亲爱的的雷,么么哒╭(╯3╰)╮
也感谢一直给我留评论的读者们,我这人就喜欢看评论,你们是我一直写下去的动力,在此谢谢你们,鞠躬O(∩_∩)O~~
☆、证实
王麻仔闻言倒是一点也不惊慌,十分淡定地瞅了贺子扬一眼,很麻烦似的呿了一声,“我就知道……”他挠了挠头,不慌不忙地说,“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来找我问这事儿,我都穿了快十年了,这一个月倒是火了一把。”
王麻仔说得轻飘飘的,却把贺子扬震傻了,他咽了口唾沫,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对方,“穿、穿穿穿穿……过来的?真、真的?”
“没见过世面,啧啧,”王麻仔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盯着贺子扬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突然喜笑颜开,弯着眼睛笑眯眯说道,“想听真话,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说着一手三个指头搓巴两下,下巴还跟着扬了扬。
贺子扬总算回过神儿来,瞅着眼前见钱眼开的家伙,没好气地把手上的手表拽下来扔给他,王麻仔笑吟吟地接过,敲了敲表面感觉质地不错,便麻溜儿地丢到衣兜里,嘿嘿笑道,“说吧,想打听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