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没有,”安琪像是回忆,然后说,“据说是一星期后才出来确切消息,子漠,你说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也要采取什么对策?”
云修看看周围,问朱峰,“你认为呢?”
朱峰把水杯碰地一放,不屑地哼道,“他们莱奥也就这点本事,怕什么?还怕我们的人能被他们拐走?开玩笑!要干就干,老子怕他?”
云修失笑,这家伙就是精力充沛一股子热血,问也是白问,他转头看苏瑾,“阿瑾,你呢?”
苏瑾一直沉默,这会儿看着云修忽然问,“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贺总,如果是您,怎么做?”
云修黑眸一闪,缓缓说道,“先下手为强。”
苏瑾眸光一颤,“……怎么说?”
“莱奥摆明了是想挖人,也想搞大声势显示自己重视珍惜人才,这种时候如果我们针锋相对,一是反倒帮他宣传了这次竞聘活动,二是容易影响员工的情绪,我建议利用这一周的空档,在这周内额外再奖赏一次上次补水系列项目中表现突出的员工,给各部门经理一个褒奖名额,奖励一名最优秀的组员,另外晋升五名专员到副经理的位置,具体人员——”云修看向一直沉默的杨俊宁,“俊宁,你来定,有问题吗?”
杨俊宁看看他,点头,“可以。”
云修说完看着苏瑾,又微笑道,“这样怎么样?你认为?”
苏瑾盯着他看了半晌,低低说道,“您是想在莱奥公开消息之前先奖赏每个员工,让大家觉得DREAMER奖罚分明,努力就会有回报,定人心么?”
朱峰自言自语地插嘴分析,“刚吃到甜头当然不会想走,有能力的人又刚刚升职,自然想更努力往上爬,莱奥的如意算盘也就落空了,对DREAMER来说,这次的公开竞聘也就毫无吸引力了,老大你是这个意思?”
云修点点头,看看众人,“有问题吗?”
朱峰一拍桌子赞道,“本来以为我们也搞点什么活动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的,这下好了,只要安排好我们自己的员工,也能显示我们也是重视珍惜人才的……哈哈,这跟莱奥的新闻对比毫不逊色啊。”
云修笑笑,看到安琪和杨俊宁也是赞赏的目光,唯有苏瑾眼神复杂,掩饰似的垂下头,没再说什么。云修心里奇怪,不过也没多问,说另一个事,“也跟各位说一下,子扬出院了,我打算过两天让他来DREAMER上班。”
安琪一惊,蹙眉道,“这不好吧?他要是再闹事怎么办?”
“我会看着他,”云修看了看她不赞同的神色,淡淡道,“我只是通知你们,事情已经决定了,跟人事那边也说过了,”说着他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没其他事的话,散会吧。”
安琪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叹了一声。其余人不反对,但也不怎么赞成,云修当没看到,径直拉开房门走了。
到了办公室,他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慢慢走到里间,从加锁的书柜里抽出一个方正的文档。
打开,白纸黑字,一行行记录着一个让人震惊的荒唐真相。
弟弟:贺子扬;检材:血液样本;人种:亚洲
待测兄长:贺子漠;检材:血液样本;人种:亚洲
结果解释:综合兄弟权系指数XXXXXX
兄系可能性为 0.00001%
初步判定:二人非直系亲兄弟。
云修细细又看过一遍,半晌把检验报告收起来,重新锁进立柜里。
他是怀疑过,却没想到这么彻底地被证实。
贺子漠和贺子扬,根本不是亲兄弟。
云修踱步到窗前,微微吸了口气看向窗外略显阴沉的天空。
本来以为的兄弟阋墙,以为的争权夺位,到头来都是贺子漠自己一个人主导的阴谋,贺崇辉养了他二十年,贺子扬叫了他二十年哥哥,可竟然,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外人。什么遗嘱,什么争夺,都是笑话,DREAMER,根本就是贺子扬的,他贺子漠没有半点资格继承贺家百年的基业,四代人奋斗至今的庞大帝国,竟然就这么可笑地落入了一个外人手里。
云修没法形容刚得知这个消息时自己震惊的心情,一个豪门之子,一个正牌的继承人,却被赶出公司,又被媒体恶意中伤,庆功宴那天是形势所逼他不得不那么做,可毕竟,是因为自己,贺子扬名誉扫地,四处被人非议,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云修不是贺子漠那种薄情寡义的伪君子,他想尽一份力补偿他,就算那人不领情,他也不打算袖手旁观。
可同样,这个DREAMER,他也绝不会拱手让给他。
半个月的时间,他基本已经摸透了这个公司内部的运作和旗下所有产业的周转状况,他心里计划的第一步算是完成,自己手里有哪些资源,哪些可以调动,哪些可以利用他也算了如指掌,接下来,就是转移的问题了。
他是打算把DREAMER的产业慢慢分成两半,成立一个新的品牌,新的公司,然后把一半的资金和资源转到云笙的名下,这是个浩大的工程,要慢慢蚕食,也是极为风险的一步棋,可一旦成功,那躲在暗处的贺子漠根本不足为惧。就算某天两人的灵魂真的换回去了,他至少会有一半的筹码与贺子漠对抗,可如果贺子漠剑走偏锋,打算以“云修”的身份利用云笙名下的资源,那他就以“贺子漠”的身份和他继续周旋。
不论自己是“贺子漠”还是“云修”,这步棋看似危险,却也是最为安全,一箭双雕,任他贺子漠怎么折腾,占上风的依旧是他云修。
云修心下决定了,便收回眼,走回办公桌继续看成堆的文件,忽然敲门声响,云修随口应了句,“进来。”
苏瑾进门,云修看看他,低头继续签字,“有事?”
苏瑾忽然关上门,走过来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贺总,您刚才说的方案……是真那么想的吗?”
云修有些意外,“是,怎么了?有问题?”
“没、没问题……”苏瑾咬了咬唇,垂下眼睛,“我本来以为……你会不采取任何措施的。”
“哦?”云修皱眉看他,“任由莱奥来挖我们的人,你是这个意思?”
苏瑾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终于微微笑了笑,“是我见识太短了,您说得对。”
云修点头,说道,“这事情就交给你们处理了,有问题的话就及时跟我说,不要乱想。”
“嗯,好的。”苏瑾笑着回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云修搁下笔,看着男人略显僵硬的背影,看了半晌,忽然慢慢眯起了眼睛。
*****
苏瑾从出门到下班为止,一直都在愣神发呆,就连回家的路上都心思恍惚,他觉得心慌,就和这半个月来一直不停压抑的感觉一样,让他觉得别扭又恐慌。贺子漠忽然变得很陌生,虽然还是会关照他,还是会关心他,可从思维到所有的决定都和过去截然相反,他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往别的地方想,那太诡异,让他怎么都没法相信那么荒唐的事情。
一路惶惶然地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到那个“云修”站在厨房接水,抬头看到他回来了,便放下水杯过来,和往常一样不容拒绝地搂住他,还得寸进尺地偷个吻,“阿瑾,欢迎回家。”
苏瑾愣愣看他,只觉得这人的眸子越看越熟悉,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失常,他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今天工作遇到一个难题……”
贺子漠抱着他舍不得放开,揉揉他脑袋,“什么难题,跟我说说。”
“莱、莱奥一周后要公开竞聘,很多条件摆明了就是要挖我们的人才,不过这还是内部消息,是我们的人偷听到的,莱奥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苏瑾咽了口唾沫,抬头紧紧盯着贺子漠,“如果是你……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贺子漠抱着他的手慢慢松开,然后站到他对面,抱起手臂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便淡淡说道,“按兵不动。”
苏瑾身子猛地一颤,声音都抖了,“什、什么意思……”
贺子漠重新抱住他,像是安抚他的惶恐,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想要挖,就挖好了,我贺子漠不需要心思不定的人,这是个很好的试金石,看看公司里有几个见异思迁的,”他勾勾嘴角,又说,“等他们该挖的人挖完了,竞聘结束,留下的人,我会按照上次补水产品的业绩重新奖励一次,再提拔几个人上来,稳定军心。”
怀里的人很僵硬,贺子漠有些奇怪,看着他担心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苏瑾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他愣愣看着眼前男人的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是使尽手段让所有人忠于自己,另一个,是只选择忠于自己的人,然后让那些人对自己死心塌地。苏瑾说不清这两个方法谁对谁错,但至少,哪个会是贺子漠的选择,已经显而易见了……
苏瑾愣愣看着男人漆黑的,让他感到心颤的眼睛,然后目光呆滞地下移,最后定格在他脖颈中央血红的伤口上。狼牙项坠的锐利尖钩划破了男人细致白-皙的肌肤,每动一下,那钩子便划得更深,更狠,伤口永远没办法完全愈合,而这个人,根本不在意这种疼痛,固执地带着项坠,任那伤口的血继续染红那早已被浸得深红的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