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揉了揉芋头的脑袋,郁安之心软到了极致,有些吃力地抱起芋头回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睡吧。”
芋头一接触到枕头,立刻将脑袋埋了进去,蹭了蹭,那小动物找到家的模样可爱极了,郁安之不禁莞尔。
或许是因为最亲近的人在身边,芋头放心了,压抑的瞌睡虫全都跑了出来,不到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了,可小嘴儿却还不忘嘟嘟囔囔地说:“别,别告诉舅舅,芋头,芋头是个男子汉。”
闻言,郁安之轻轻拍了拍他,宠溺地柔声答道:“好,不告诉舅舅。芋头是小男子汉。”
芋头这才放心地彻底睡了过去。见此,郁安之长舒口气,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了芋头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半夜被噩梦惊醒,本就不那么容易入睡,而此刻他更是没有丝毫睡意。
一旁的实木小柜上放着一早为他准备好的保温壶,郁安之看了看窗外被灯光照耀的影影绰绰的景物,顿了顿,索性倒了杯水走到阳台斜倚着扶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了起来。
深秋的晚间有些冷,一打开落地窗,外面的冷意便迎面扑来,没了地暖,就算披了一件厚外套却仍旧阻不住冷意的蔓延。
郁安之双手捧着杯子,热气一点一点从掌心传递到全身,脸上却是凉飕飕的,抬头看了看天,黑沉沉的天幕好似上好的天鹅绒,连云都没有,只有皎白的缺了一个小角的月亮高高地悬在上面。
夜晚,宅子褪去白日的浮华与喧嚣,轮廓与线条隐在寂静的黑夜里,变得格外厚重。庭院门口四周的墙上有点点灯光,照耀着有限的距离,远处的一切仍旧是黑的,郁安之深吸一口气,想起梦中的场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黑暗中好似有蛰伏的巨兽趴卧其中,等着责人而噬。
郁安之不禁退了几步,想要退回到房间里,但那片黑暗中却有模糊的影子移动。
萧云卿本来坐在车里,愣愣地看着陷入黑暗的大宅,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其中一间亮起了光,萧云卿一愣,没等多长时间就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阳台上,虽然隔得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如此确定,那个人就是郁安之。
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他怎么还没用睡?萧云卿蹙了蹙眉,是做噩梦了么?还是失眠了?
这么一想,萧云卿就无法淡定,如今已临近初冬,室外的气温不比室内,国内更是比不得英国,到了晚间凉意甚重,今天一面,郁安之比之五年前仿佛消瘦了许多,人也看着越发单薄,那样的身体是否受得住这更深夜重的寒气。
心中忧虑加剧,索性下了车,缓缓步出了黑暗,如此遥远的距离,他却能感觉到郁安之的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时隔这么多年,那轻远又飘忽的视线却仿佛点点火星,瞬间点燃了萧云卿内心的全部火热,他不禁激动起来,整个人止不住地发颤,不同于白天的怯懦,此刻的他花了太大的力气去克制,克制自己不要冲动地闯进宅子里,不顾一切地掳走郁安之。
萧云卿痴了,他太想他了,纵然此刻相隔的距离其实不算近,他却仍觉得自己的视线能够穿透重重的黑暗,不落一丝一毫地仔细描摹郁安之的线条。
看到那道黑色的人影,郁安之心中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萧云卿会在这深夜里找上门来,他来了多久?又在门外待了多久?
想着想着,郁安之不禁摇了摇头,将心里那微微的涟漪压下,不惊不怒的视线淡定地投在萧云卿身上,在虚空中与之对视。
半晌后,郁安之却一阵不自在,即使在茫茫的夜色中远处的那人连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他却依旧觉得萧云卿的视线仿若化成了实质,带着灼热的温度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有些发颤,捧着杯子的五指收紧,强自镇定住,也不管萧云卿看不看得到,对着他愣愣地扯出一抹笑,随即快速地转身进了房间,干脆利落地关了窗拉了窗帘,甚至熄了灯。
看着仿佛指引着他生命中全部未来的那盏明灯熄灭,萧云卿很失落,他突然意识到郁安之怕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五年前他奋不顾身地逃了开,如今回来,怕也不是为了自己。
愣愣地站在寂静的夜色中好久,萧云卿才挪动有些僵掉的双腿回到了车上,重新点燃了一根烟,眼神却还是落在了郁安之所在的房间,半眯的黑瞳里是掩不住的势在必得——不管如何,他不会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默默最近很忙,刚刚轻松那么一米米结果亲戚又造访了,害的默默昨晚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天又亮了~~~
晚上终于强撑着精神码了一章,大大们别嫌弃~~~
☆、3042 面对面
愣愣地站在寂静的夜色中好久,萧云卿才挪动有些僵掉的双腿回到了车上,重新点燃了一根烟,眼神却还是落在了郁安之所在的房间,半眯的黑瞳里是掩不住的势在必得——不管如何,他不会放弃!
郁安之尽管克制着,可放下杯子的手依旧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呆呆着看着桌面,心中升起一些莫名的情绪,有些熟悉,熟悉到他有些懊恼。转身颓然地倒向大床,脑子里混混沌沌地被各种情绪充满,他没想到萧云卿这么晚了萧云卿还能找来,可是他却没觉得有太多的惊讶,仿佛潜意识中认为他找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心中不禁有些烦躁,暗骂自己没出息,郁安之长舒一口气,转过头,侧着身子静静地凝视着陷入熟睡的芋头那天真无邪的小模样,就算在睡梦中好似还记得爸爸的味道似的郁安之一上床他就往他怀里钻。
郁安之轻轻摸了摸芋头的小脸儿,心中暗叹,五年的时间,一切都成了往事,不管他跟萧云卿再怎么纠结,也已是不可能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郁安之带着芋头准备去郁鹤为的墓地看看,司为知道后也说要去,于是两大一小一行三人穿戴整齐出了门。
司机早就等在了门外,车子开除庭院的时候,郁安之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心中的感觉有些莫名,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是该骂自己还是该苦笑。
芋头穿着一身红蓝童装,坐在自家爸爸跟舅舅中间好奇地探着身子往外看,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回到自己的祖国,况且他又是个小孩儿,就算再沉稳,那些天性中的好奇却是抹不掉的,看到不明白的东西就转过头问自家爸爸这是做什么的那是什么之类的,郁安之有一句每一句的回答着,兴致并不高昂。
司为明显感觉到了郁安之的心不在焉,只道是他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昨晚怕是没休息好,于是拉着芋头三两句就把芋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自然的,芋头发问的对象也变成了他。
车内气氛虽不甚和谐,倒也意外的融洽温馨,谁都没注意到,那辆跟在后面的黑色路虎。
车子一路开到东郊,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车流自然也少了许多,萧云卿怕被发现,只敢远远地跟着,况且上了这条路,他也就知道郁安之的目的地在哪了,所以他也不急。但当车子经过郁安之曾经出事的那片池塘时,萧云卿心里不禁一颤,握着方向盘的手捏的死紧。
郁安之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不禁有些恍然,五年前,他就是在这里经历了意外,受了伤又行动不便的他绝望至极,若没有司为施以援手,他怕是早就死了,可即便如此,他却也还是失去了一个孩子,一个本该如同芋头一般健健康康长大,快快乐乐生活的孩子。如果,他平安降生,长大,他会不会跟芋头兄弟友爱,从此互相扶持,芋头也就不会如此寂寞地长大了。
车上,芋头敏感地感觉到爸爸的不开心,于是也不东看西看了,老老实实地坐在靠背上抿着小嘴儿有些担忧地时不时看向郁安之。
司为也感觉到了,自从车子开上这条路,离着目的地越近,郁安之整个人也越发地忧郁晦暗。当年,他是救助者,同时更是见证者,虽没有从头到尾直观地感受事情的经过,可事后的调查资料却是比郁安之这个当局者知道的还要清楚明白许多。
纵然此刻金边的眼镜遮住了郁安之眼中的神情,可司为觉得,那茶色眸子里定然满满都是数不清的神伤。可他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车速缓缓降了下来,郁安之抬头,远远的,能看到墓地的阶梯,两旁稀疏的几棵松柏摇曳着,灰色石质的阶梯实在是不甚起眼与大气。
这是T市普通人家安葬死者的公墓,当初郁安之并没有认回郁家,还不是郁家小少爷,自然的以为自己跟父亲一样,只是这偌大T市里的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市民,十几岁的少年失去唯一的亲人,还什么都不懂,甚至郁鹤为的后事也是在热心人的帮助下完成的,自然的,郁鹤为的骨灰就被埋葬在了这里。
下了车,牵起芋头的小手,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芋头懂事地跟在一旁,也不说话,认真地看着脚下走路。
走了许久,郁安之才左转走向那个无比熟悉的小小墓碑,普通材质刻成的墓碑并不起眼,上面寥寥的刻着的几个字昭示着墓中人的身份,郁鹤为死时,其实就连一张单人照都找不到,有的也只是几张跟郁安之小时候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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