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表情极单纯而真诚,一腔真心。
少棠:“……”
少棠眼里一下子就流出眼泪,然后乐了,特不好意思地使劲抹一把脸。夜晚的街灯勾勒出一张脸的轮廓,十分英俊,小黑痦子上有闪光的印迹。
俩人抱着,并肩而坐,完全就是潜意识的喜爱,感情到了深处,彼此依赖,那时月色正浓,晚风正好。
少棠嘴里有酒气,眼中有泪花,脑壳还被电动飞船转得眩晕想吐。
孟小北对眼前人是又待见又崇拜,头一回看他的棠棠真的哭了。
一贯爽朗坚强的男人,偶尔流露脆弱,哭一鼻子,特别招人疼。
少棠喷着粗重炙热的喘息,凑近孟小北,猛然一下,嘴唇罩上他的脸!
少棠吻了他的眉头。
吻他鼻子。
最后,吻了孟小北的嘴。
少棠侧过头,错开鼻梁,持续不断地亲,索取,仿佛十分的需要小北,需要怀中人的慰藉。这人胸膛滚烫,脖颈被酒意渲染出一片性感的殷红色!那是一种具有强烈暧昧暗示的肤色,令孟小北惊异,头晕。少棠两只大手很有劲儿,丰满湿润的嘴唇反反复复磨过孟小北下半张脸,用力地吸吮……然后又突然放轻动作,可能怕弄疼,温柔地用上嘴唇乱蹭,简直像蹭小狗。
粗糙的胡茬剌着孟小北的上嘴唇,还有酒气、眼泪和鼻涕!强烈的冲击和情感上的刺激带动他整个身体发抖,眩晕,同样压抑着一股满足和渴望。
孟小北肩膀和胸膛已经硬朗,个子不矮了,是个少年人健康结实的骨形轮廓,具有一些明显的性别特征。走在大街上,绝不会被错认成姑娘,或者被当作个人事不通的小屁孩。他深刻地意识到、感觉到少棠在揉他的嘴巴,四片嘴唇相缠。他根本不懂接吻是怎么回事,也无所谓两人正在干什么,只要是对的人,干什么其实都好!
他没有任何经验技巧,也不需要。嘴唇强烈地吸允和被吸允着,交换口水与深刻的喜欢。他抓住少棠衣领,因为好奇和享受,使劲拽住对方脖子,拽到自己面前来狠命地亲!他那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力量,立刻就被一个成年男人纵情发泄时强悍的力道所碾压,少棠几乎像要一口把他吞下去……
肺里迅速就没气儿了,嘴里充斥酒气,以及少棠身上特有的味道。眼前天地失色,就是一个棠棠。
第三十章长相思
那个生日,孟小北终身难忘。
美好而沉醉的夜晚,是他第一次、也是印象里后来几年中,两人唯一一次过分亲密的接触,转瞬即逝,回味无穷。那种唇舌间真实的暖意,融进骨血,足够在记忆中徘徊流淌若干年,即便他当初很遗憾地不懂如何接吻,蠢到连舌头都没用上,单纯地,就用两片嘴唇嘬小爹,嘬了好半天。后来回想,简直像还在吃奶……
少棠吻完,什么都没说,没有倾诉,没有任何解释。
他自己也快倒不上气儿,因为激动和混乱,松开手,别过脸去,垂头喘息许久,怔怔地垂手坐着,陷入情绪……
孟小北抿着嘴,不舍得擦掉对方的口水,就也陪他干爹傻坐。
两个被酒精和隐秘的若有若无的感情所迷醉的傻瓜,坐在展览路大街马路牙子上,中途还遇到戴红箍的联防队员。联防队的人远远瞅见他俩,就不对劲,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当街抱一起做出严重有伤道德风化的事儿。那几人赶紧跑过来,结果一看,一大一小,俩男的。
少棠穿的便装。
联防队员追问:“你干什么的?你哪个单位?这孩子是你的吗?”
少棠两眼发呆,舌头略微迟钝,嘴角还挂一丝口水:“我的。”
联防队的半信半疑,又问:“我们怎么刚才,明明瞅见,你抱着亲这孩子来着?……亲嘴儿呢吧?!”
少棠:“……”
少棠眼底像有两汪深邃的漩涡,还带着水汽、浓重的酒意,这时抬头,突然就醒了一大半。
只愣了一秒钟,少棠面无表情,直直看着对方:“没有。”
联防队的俩人眨巴眨巴眼,也不太自信,自言自语道:“我刚才……好像……好像看着是……”
少棠蓦然板起脸,面不改色:“你们看错了,我是他爸,这我儿子,我抱抱他。”
联防队员:“哦——抱抱。”
孟小北不惧人,在一旁理直气壮大声道:“他是我爸爸!”
“我爸爸就是,刚才在老莫喝多了!”
“他是解放军!”
少棠眼神发直但是脑子醒了,那时候脑壳里“轰”得一声,浑身血管里的酒精都从毛孔里蒸出来……他绷住劲低头就摸裤兜,伸了几次手愣没找着裤兜在哪。孟小北帮他掏,军官证掏出来亮了。孟小北还摸出少棠的手帕,给他干爹擦净嘴边的口水。
少棠低声像是安慰小北:“没事儿啊,别怕。”
两人又坐了很久,直到少棠重新站起来,擦干眼眶,揽着孟小北的肩,慢慢走回去……
当晚不知道是怎么到家的,衣服没脱,脸都没有洗,就双双倒在床上,酣睡。可能因为疲惫,或者潜意识里彼此间刻意的回避。
睡到半夜,孟小北胳膊下的人动了。他睁眼,少棠已经起身,背对着他,黑暗中,坐在床沿沉默。
少棠在回忆,像倒带一样,慢慢往前倒腾这一整天发生的事,酸的,甜的……
孟小北轻声的:“干爹。”
少棠:“嗯。”
孟小北:“怎么了?”
少棠淡淡地说:“没怎么,没事儿。我挺好的你别担心!你赶紧睡,我起个夜。”
少棠说了一句“我挺好的别担心”。
少棠出去起个夜就没回来。孟小北悄悄扒开门看,发现他干爹坐在客厅桌旁,也没有沙发,就睡在两张拼起来的餐桌凳上,后仰靠墙,眼神发直,直到天明。
少棠的眼神,有些茫然,又似乎是醒悟。
亲上了就是亲上了,那小狗日的嘴角的温度和身上特有的味道仿佛都徜徉在鼻息间,没啥可否认的,就是喜欢。少棠捧着他的大宝贝儿的脸,重重亲下去的时候,没有丝毫携带肉欲的猥亵的意味,但绝对真心实意,当成个宝。什么事儿都考虑应该不应该做然后再做,就少了那份真心。
凌晨时分,朦朦胧胧间,孟小北感觉到他干爹回来屋里,站在他身后,给他盖毛巾被,大手掌罩在他头上,摸他后脑勺……
有些事情,禁不得细想,不能往深了挖。无论在于孟小北当时的年龄,还是在于两人之间板上钉钉的两辈人的关系。
对少棠来说,孟小北并非他亲生,本来也没血缘。
然而北北也不是大街上随处偶遇生发感情的陌生人。孟小北并非无亲无故,他身后是孟家一大家子。
贺少棠不是那种唧唧歪歪经不住事儿不敢承担的男人,但他不二不傻,懂得分寸。有些事情上,他甚至比旁人设想的都更沉得住气。
……
这件事之后一段时间,孟小北生活周遭发生了很大变化。
少棠托关系帮孟建民联系上陕西的张神医。那张姓神医原本就是宝鸡岐山当地人,据说文革后平反冤情释放回京,随后又返回家乡,就在宝鸡当地小县城里开了一家小医院,平日行事怪癖低调,轻易不露相,不为生人看疑难杂症,尤其回避京城来的权贵,就怕被政治牵连。
少棠亲爸当年在牛棚里给的两个馒头,几句体恤,真的管用。动荡之年,不重钱,重义,最看重患难之交。
孟建民攥着少棠的胳膊,那时真是掏心掏肺地感激、信任。
孟建民说:“我俩儿子都欠你一笔这么大的人情债,大哥也不跟你说太多婆婆妈妈的感谢的话,不来虚的。我这俩儿子,将来一定都好好孝敬你,孟小京也认你当干爹孝敬!”
少棠也不知怎的,立刻就回绝了:“可别,孟小京不用认我。我有小北一个儿子足矣。”
在少棠心里,孟小北也是唯一一块小软肉。付出的咱收不回来。再来一个?老子坚决不上这个“套”!
之后孟建民带孟小京又返回西沟,频繁赴宝鸡找“神刀张”瞧病。据说,张神医并未执刀给孟小京开腿,孟小京的腿后来也确实治好了,逐渐恢复功能。至于具体到底怎么治的,孟小北当时不太清楚,他对他弟也就没上过心,没心肝儿的,待到后来很久才了解,此为后话。
孟小京回陕西了,孟小北顺理成章继续留北京上学,没人威胁他地位,没人跟他争爷爷奶奶的宠,少棠就放心了。
另一件重要的事,就在几个月之后,贺少棠决定离开北京。
孟小北也说不清他那时是怎么想的,他干爹跟他提及这事的时候,他是个什么反应。
一片茫然,安静,脑海里变得空荡荡的。
他任何反应那时也都不重要了,少棠当真决定的事儿,干儿子也不可能违逆,管不了。
少棠是开着挎斗带干儿子去了趟二厂附近的红领巾公园,湖边石头上坐着。少棠搂住孟小北肩膀,父子间的亲热,用力捏了捏,碰碰脑门,那时候说,干爹要去军校进修,两年就回来,中间还能时不时回来看你!
少棠眼神深邃,带有威慑力,臭小子,你在家给我听你爷爷奶奶的话!甭以为老子不在跟前,你就没大人管了,就撒癔症就玩儿野了,老子没说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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