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涵甩了一下胳膊,却没有把那只手甩下去。然后他也不理会,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装了,”
“我没有。”宁时勋抬头,表情木然,紧紧抿着唇,眼中却依旧是认真。
“你没有什么,没有耍我,”贺君涵冷笑一声,终于用力甩开了那只手,还拍了拍被抓住的袖子和半截手腕,“别装了。”
宁时勋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贺君涵也不想再继续了,经由昨天的事,他实在是太受刺激了。
那个不知是谁发给他的网址写的是两个人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就是宁时勋和贺君涵。
尽管有些细节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可那故事就是他穿越的那十年。尽管有的详细有的略过,但毫无疑问,他不会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记不住,才过了一年半而已。
他那一刻简直要崩溃。
故事不是停在他的死亡上,而是在他死后,又有几章跟着宁时勋的视角写了他余下的十几年。那个人在忏悔,在自责,在恨,和那又怎样!贺君涵已经死了啊!他宁时勋做给谁看?哪怕他知道了当时的事情,但一切在造成那个后果之后便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个故事并不长,贺君涵花了两个多小时仿佛回顾了自己那时候那可笑的一生。然后他就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紧攥着的拳头里手心差点被修剪得平整的指甲戳破。
他瞬间就把宁时勋的事情和这个故事联系了起来。那个人,绝对是和自己一样,记得那些年的事情的。可他看着自己这个模样,竟然可笑地去做那样低下讨好的姿态,差一点就真的迷惑了自己。
呵呵,贺君涵,你别傻了。那个是谁?那个是宁时勋啊!入朝三年就废了太子的一切,最后自己坐上了那个位子,之后还稳稳地坐了那么多年,把自己耍得团团转不是很正常么?!什么讨好什么在意,还有那天可笑的那句“喜欢”,他宁时勋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个只在乎自己的人,他只是想让他自己好受些罢了!
现在宁时勋和贺君涵,已经不是当初那样无望的爱恋或者是怎样的关系了。
之前或许是有怨的,但没有恨。可那一瞬间,真的很恨他。
所以,他现在拉住那个人的衣领,眼中是深切的怒火,几乎要把和自己齐高的男人拉倒:“宁时勋,贺君涵已经把命给你了!他不欠你!”
然后,他就看到了宁时勋骤然放大的瞳孔。
贺君涵嗤笑一声,松手。而宁时勋直接跌落在椅子上,瘫坐着。
“不装了?”贺君涵眯着眼,第一次在宁时勋面前露出这样强势的姿态。不,是第一次对着宁时勋露出这样强硬的姿态。
宁时勋的拳头抵在唇边,咳嗽几声,然后慢慢抬头:“你……记得?”
“记得?”贺君涵冷笑出声,“我记得太清楚了,你现在是写网络小说的,想必一定知道穿越重生吧。呵呵,我一年前出了意外,穿越到了你的世界,然后死回来了啊。”
宁时勋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么,”贺君涵眯着眼笑得冰冷,“不知道是怎么到了现在还发现我的帝上?”
宁时勋浑身一颤:“不是的……”
贺君涵已经不想理会了:“我不管你到底想怎样,贺君涵已经还了你一条命,请您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身后再没了声响,贺君涵也未曾回头。他径自出了大厅,给方宏亚发了一条消息后便离开了。
出来酒店,因为没有拿外套,他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
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贺君涵仅仅穿着毛衫,不由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给卫楚拨通了电话:“哥们儿,在忙?”
“没有,”卫楚一边说话那边一边传来嗑瓜子的声音,“今晚我没开店。你怎么了?”
“来接我吧,出了点问题,”贺君涵轻咳一声,“快点,我没穿外套在外面吹着冷风呢。”
“诶!”卫楚一惊,“怎么了这是,别感冒了!”
“咳咳,你过来吧,我在酒店旁边……”贺君涵一边打电话,一边已经走了几步。他根本不想呆在那里,吹着冷风倒是能让他有些沸腾的思绪冷静一些。
“你找个地方避风吧。我马上去,你现在在哪里?”卫楚那边已经传来了细碎的声响,似乎正在穿衣服。一直挑着偏僻的地方走的贺君涵在一处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招牌,又咳嗽了一声:“浮华,你知道么?似乎是个餐厅。”
卫楚沉默了一瞬间:“……我知道,你别进去,去边上找个地方呆着,我很快就到。”
“嗯,”贺君涵蹭蹭鼻子,“我等你。”
而等卫楚到的时候,贺君涵就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浮华不远处的地方,垂着头抱着膝,发顶和肩膀上落着点点白雪,让人看得心疼。
卫楚交代了出租车司机一句,立刻拿着棉衣下车,帮着贺君涵拍干净身上的雪,然后把棉衣披在他身上,围住:“傻啊!找个挡风的地方都不会啊!”
贺君涵轻咳一声,慢慢抬头,苍白着脸对他露出笑容:“还好有你……”
卫楚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颊,包括脖颈,全部都是冰凉一片,缩起来的手也没有温度。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去医院,贺君涵倒是直接说了想回家。
贺君涵还有些力气,拉着棉衣借着卫楚的力道起身,然后走向出租车。卫楚快走几步,帮他打开了车门。
而就在这个时候,卫楚听见了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卫楚忽然僵住了,然后下一秒就把贺君涵推到了车上,之后自己飞快地坐好,摔上门让司机开走。
车子的火一直燃着,飞快地启动,然后加速。
车上贺君涵已经闭上了眼,半倚在卫楚身上;身后传来一声声呼唤,叫着卫楚的名字。
卫楚咬牙,却终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竟然摔倒了,同时还在大声地唤着他的名字。他恍惚了一秒,车子却在这个时候转弯,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他攥紧了拳头,慢慢垂下了眼睛,唇边的笑容那样苦涩。
别再犯贱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却又不由呢喃出那个曾经叫过五年的名字
——“楚怀渊……”
***
贺君涵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身上还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他把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很明显得感受得到那种灼热的感觉。
大概是发烧了吧……他无所谓地想,然后昨天晚上的记忆一点点被回想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穿着大红色围裙端着碗走过来的卫楚。
卫楚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不要命了是吧,起来喝粥,然后吃药!”
贺君涵自知理亏,他现在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便撑着身子起来,一副讨饶的样子:“我错了,卫大哥。”
卫楚横他一眼,然后帮他坐好,把勺子塞到贺君涵手上:“不用我喂?”
“不用!”贺君涵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还没孱弱到那种地步。
卫楚无所谓,脱下围裙坐在贺君涵床边:“你昨晚够折腾的,还占了我的床。说,怎么补偿?”
“你想怎么补偿?”贺君涵放下碗,揉了揉太阳穴,“绝对满足你。”
卫楚极其不屑:“就你这弱爆了的小身板,好好养着吧。”
贺君涵浅笑着称是,然后重新躺好。不管怎么说,养好身体是必须的。
元旦的假期他全部用来养病了,而病好了之后他之前拍的戏又有几幕需要补拍,这一切却是由方宏亚电话通知的。
贺君涵自然知道是因为宁时勋。他有的时候也会想起那个人,想到过往,而那充斥的复杂感情却是让他无措的。他现在和宁时勋算是彻底摊牌了,那个人似乎也就这样退出了他的生活。因而方宏亚便重新跟着二少而不是他这个后来的家伙了。
而且方宏亚虽然还在尽职,但之前的熟络却也没了,多了些许隔阂。想必依旧是因为宁时勋。
贺君涵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把所有的经历都投在事业上,跟方宏亚也说了。最近他的通告开始多了起来,似乎像一个真正的职业艺人了。
一月忙碌了整整一个月,而二月也不遑多让。明明是大冷的天,方宏亚这次多半有些为难了。
贺君涵倒是真的不在意,他需要忙碌,却还是在二月中旬把一切都停止了。
然后,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