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高峰期,酒吧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一半的人,舞台上有个女歌手抱着吉他唱民谣。
薄明烟随着鹿哟到了楼上卡座,服务员上了牛排、果酒和熔岩蛋糕,卖相很不错。
“熔岩蛋糕化一会儿再吃,”鹿哟请求道,“我这几天搞活动,帮我宣传一下呗~”
薄明烟温声应好,拍了照发了朋友圈:“新请的歌手么?”
鹿哟:“嗯,你感觉这个主唱唱的怎么样?”
薄明烟:“还行。”
“他们都说没上次那个客人唱得好,不过我觉得可以了。”鹿哟话锋一转,“对了,这几天有点忙,就没问你,后来见到那个房东了么?长得漂亮么?好相处么?”
薄明烟:“挺漂亮也挺好相处的。”
鹿哟:“多漂亮?”
薄明咽下嘴里的牛排说:“你见过她的。”
“嗯?”
“就是上次唱歌的那个客人。”
“这么巧?”
“还有更巧的。”薄明烟切着牛排,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她还是我前舍友的妹妹,我的新上司。”
鹿哟惊得蹦出两字:“卧槽?”
沉默了几秒,鹿哟关心道:“那你俩私下的接触会不会影响到工作?”
“不会,她还不知道我和她姐认识,而且她公私分得挺清。”薄明烟放下刀叉,抿了一口果酒说,“前两天一起吃了夜宵,我还担心她在公司特别关照我的,有意保持距离避嫌。”
“你可真是,别人都巴不得被关照呢。”鹿哟追问,“然后呢?”
“后来发现真是想多了,在公司里我和她的交流仅限于她给我下任务。”薄明烟顿了顿,话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这人上下班两幅面孔,上班的时候挺高冷,半分情面都不给。”
鹿哟啧啧两声:“下班什么样?”
“下班,就像解除了封印一样。”
话音刚落,服务员上了一份油炸鱿鱼圈,话题被打断。
薄明烟脑海里回想起,这几天她无意间听见孟栩然打电话的内容。
有时候是吐槽公司里的中年老男人,会气鼓鼓地诅咒对方脑袋只掉毛不长毛;有时候是愧疚地反思是不是对实习生太凶了,说她们刚毕业就要遭受她的“毒打”真的太惨了;有时候是委屈巴巴地哭诉设计部的又约着去撸串了,又不带她,然后又自我安慰地说众人皆胖唯她独美。
等服务员一走,鹿哟看向薄明烟,忍不住问:“想到什么了笑这么开心?”
勺子的镜面上倒映出唇角的弧度,薄明烟抿了一下唇:“没什么。”
“你不对劲哦。”鹿哟盯着她笑得不怀好意,开玩笑道,“孤女寡女成天共处一室,朝夕相处的,小心日久生情哦~”
薄明烟挖蛋糕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笑道:“想太多,又不是人人都弯,我也不是第一次和女性合租了,你见我有日久生情过么?”
鹿哟瘪了瘪嘴,没说话。
认识二十年,别说日久生情,鹿哟就没见过薄明烟对谁动过心。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薄明烟这人极为凉薄,以前是性子高傲难以亲近,后来是表面温和本质不变。她不会主动维系感情,也不会因为感情淡了而伤怀,就好像没有什么人或者物是可以让她在意的。
当初如果不是鹿哟隔三差五找薄明烟聊几句,也许两人就断了来往了。
但可能是因为巧合太多给人一种太有缘的感觉,鹿哟总觉得这次不一样。
“就是个小妹妹而已。”薄明烟语气很平,“虽然不肯叫姐。”
说到这儿,薄明烟的思绪被短暂地拉回到了过去。
歌唱比赛那会儿。孟栩然嘴还挺甜,一口一个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孟栩然突然不叫她姐了,开头就是一个“你”字。
这事还是傅珺雪发现的,指责孟栩然不懂礼貌:“人比你大五岁呢,叫姐。”
那会儿孟栩然大约是不服气,甩了一句:“才五岁又不是五十岁,五十岁我就叫她,太太。”
前面都理直气壮的,尾音却弱了下去,还是欠揍的腔调,但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鹿哟揶揄道:“年下不叫姐,心思多少有点野。”
薄明烟轻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桌上,鹿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眼,起身道:“满满,我有事要处理,你自己先玩一会儿,要是想回去了,微信跟我说一声。”
薄明烟善解人意道:“去忙吧。”
吃完蛋糕又坐了一会儿,薄明烟拿出手机想和鹿哟打声招呼就回去,字才打了一半,听人叫了她的英文名。
“miya!”
薄明烟抬头。
几步远外,傅珺雪明艳姣丽的脸上挂起笑容,走近了说:“就你一个人?”
薄明烟牵起唇角:“嗯。”
“介意拼个桌么?”傅珺雪说,“楼下太闹了。”
薄明烟:“不介意。”
“还有我妹,”傅珺雪转头对着身后说,“别玩手机了,嚷着要来,来了又只顾着玩手机。”
酒吧里灯光昏昧,薄明烟先前没注意到傅珺雪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她歪了歪头,看见了后面低头玩手机的孟栩然。
傅珺雪边把孟栩然往前面提溜,边对她介绍薄明烟:“这是我朋友,在英国和我合租了三年的室友,以前你经常打电话骚扰她,还不肯叫人姐。”
那句“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在脑子里倏然回荡了起来。薄明烟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
此时,孟栩然手机屏幕上,画面定格在一条百合视频的中段,年下贴近年上的耳朵,字幕栏里是“姐姐……”,满屏弹幕的【她好会!】【年下叫姐姐,嘴甜心思野】
再听傅珺雪这话,孟栩然单边秀眉上挑,收起手机,眼皮轻抬,眸光微垂着落到薄明烟眼里。
“我以前这么不上路子么?”
楼下歌手唱的歌到末尾部分,没了词,拖着长调哼了一段。
孟栩然含着笑意拖长的声音,在吉他弦被拨弹了一声后,落入耳中。
“姐姐?”
薄明烟心里倏地跳了一下。
第10章 隐秘
一声“姐姐”叫得猝不及防,让薄明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一次在这个酒吧门口遇见孟栩然的场景。
再联想到那个吻,总有种意味不明的暧昧。
薄明烟抿了抿唇,没回应,心想真是要被鹿哟给带歪了。
稳了稳心神,薄明烟起身招呼两人坐下。
“你们应该见过了吧。”傅珺雪推着孟栩然坐进里座说,“她就在moment的设计部。”
孟栩然坐下后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拖着侧脸,目光悠悠地落在在薄明烟身上:“早见过了。”
似若桃花的眼眸在昏昧的灯光下晃着光,像含了一汪水,盯着人看时,会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
楼下的歌手又唱起了新的歌,叫不出名,调子比先前那首要激昂一些,震得人心率不齐。
薄明烟视线掠过孟栩然的脸,转向傅珺递过菜单问:“要喝点什么?”
傅珺雪:“两杯威士忌加冰吧。”
见识过孟栩然三杯醉的模样,薄明烟不放心地问:“她能喝么?”
傅珺雪:“能,她可是——”
“再加一份甜品吧。”孟栩然打断她的话,看向薄明烟,眉眼一弯,“有推荐的甜品么?姐姐。”
最后两个字带了点气音,尾调拉长。
耳朵像咬了一下,薄明烟揉着耳垂随口推荐道:“熔岩蛋糕还不错。”
“原料是巧克力啊,”傅珺雪翻了翻菜单说,“她嘴挑得很,不吃巧克力,说太甜、太腻、沾牙又容易胖。”
“……你别污蔑我。”孟栩然猛地侧头,合上傅珺雪面前的菜单,“我不挑嘴,就吃这个。”
傅珺雪本想再槽两句,转念一想,以前是背着孟栩然和薄明烟吐槽,现在当面还是得给点面子,而且,这丫头记仇。
想到这点,傅珺雪叮嘱:“对了,在公司你别欺负miya。”
前言不搭后语的,孟栩然愣了愣,随即手背抵着精致的下颌,好笑道:“怎么都觉得我会欺负人呢?”
闻言,薄明烟心虚地瞄了孟栩然一眼,见孟栩然眼尾长睫也轻轻抬了下。
酒吧的灯暗淡昏黄,她眸色又淡,犹如覆了一层薄雾,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就像是不经意的一瞥。
“嗯?还有谁这么觉得?”傅珺雪问。
话音未落,薄明烟移开了眼,视线落在后桌旁的服务员身上,她顺势招来了服务员:“这里点单。”
眼镜镜腿上的金色垂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晃眼的光点,镜腿末尾就埋在柔软的耳后。
孟栩然眼睫低垂,掩下了眼底的笑意,“没谁。”
点完单没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了酒和蛋糕。
这期间,傅珺雪又扯回了先前的话题:“要不是你考研考到美国,没准你和我妹能更早地见到,她考到你上的那所大学了。”
伦敦的圣马丁艺术学院基本上是学服装设计的人出国首选。
薄明烟并没有觉得很惊讶,笑了笑说:“是么,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