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裴怀清领命退下。
婉儿嘴角微扬,“臣好像没有说要留下。”
“本宫说了要留,就必须留。”太平说着,侧脸对着不远处的红蕊与春夏递了个眼色,“回宫。”
红蕊与春夏心领神会地跟了过来。
春夏回头,对着身后的一队宫人们扬声道:“你们跟远些,殿下喜静,这边有我跟红蕊伺候殿下。”
宫人们倒也知趣,春夏与红蕊都是惹不得的宫婢,她们巴结还来不及,怎敢拂逆春夏。
太平穿着衮服,往前走了几步,垂下的旒珠不时打在眉上,她不由得叹气道:“这身衣裳可不好穿。”
婉儿倒是觉得公主今日好看极了,情不自禁地赞许道:“好看。”上辈子她以为皇太女不过是一个遥远不可及的梦,没想到重活一回,太平终究是做到了。
太平微怔,嘴角却先扬了起来,“红裙好看,还是衮服好看?”
婉儿知道这里是宫中,不可放肆,便正色道:“殿下已是储君,应当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太平忽然停下了步子,故意清了清嗓子,端起了架子,“婉儿要本宫以后都是这样?”
婉儿笑道:“殿下应当如此。”
“那可不成,累得慌。”太平也笑了起来。
“驸马那边……”纵使已经多年,婉儿提到“驸马”二字,还是觉得有些许烫嘴。
春夏听见了“驸马”两个字,便悄悄地扯了扯红蕊的衣袖,示意她放慢脚步,拉远与两位主子的距离。
太平已经习惯了春夏的机灵,她确实应该给婉儿一个交代。她不动声色地左右瞧了一眼,忽然指向了红墙一角,“去,给本宫摘些梨花来,本宫想亲自做些梨花笺。”
春夏“懂事”地使唤跟在远处的宫人绕去红墙那边采摘梨花。
看见左右已无闲人,太平这才开口,“他是自请去西境参战的。”
婉儿蹙眉。
太平继续道:“大唐已复国号,他日登基,他便是皇夫。世上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困守后宫,与其他男妃一起伺候女皇。”
婉儿莫名地觉得有些酸涩,“其他男妃?”
太平赔笑道:“本宫肯定不会选男妃入宫。”
“哦。”婉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太平鼻翼微动,笑道:“奇怪,哪儿飘来的醋味儿?”
婉儿挑眉,“你说呢?”
太平知道婉儿是真的恼了,连忙哄道:“婉儿放心。”说着,声音低下,只有婉儿一人能听清楚,“驸马跟公主妃都是你,就你一个。”
婉儿自是明白太平不会负她,可醋意袭心,又岂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这只是其一。”太平也不逗弄婉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其二是,他怕我与他当众和离。”
虽然两人私下一直是和离状态,可世人并不知他与她只是名义夫妻。武皇在世一日,太平便不敢当众与他和离。可武攸暨眼看着武皇年岁越来越高,那日太平还当殿说出“和离”二字,他苦心经营这段婚姻多年,岂能让一切努力白费?
所以,武攸暨请旨远赴西境作战。
武皇当初是犹豫的,可武攸暨言之凿凿,说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武氏应当有人站出来多立军功,日后才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武氏人才凋零,难得驸马有这样的心思,武皇自当成全。可战场凶险,武皇实在是不放心,担心驸马去了边境会出什么意外,便派了好些个会打仗的将军护佑左右。
西境与吐蕃的战事胶着,互有胜负,也不知这一仗要打到何时才能休止。
战事一日不休,驸马便一日不能回来。
武皇心中莫名忐忑,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其实,太平也是一样的感觉。
“我总觉得,武攸暨还有第三个理由去西境。”太平若有所思,这是她第一次猜不透武攸暨这个男人。
婉儿没有应话,易地而处,她若是武攸暨,应该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太平觉察了婉儿身上的冷意,微笑道:“不提他了。”
婉儿多少猜到了那个理由,武攸暨对太平的喜欢,其实比她想象的还要浓烈。她缓缓抬眼,安静地望着太平的脸,虽说太平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岁月痕迹,可经年沉淀,她身上透着的韵味对谁都是致命的吸引。
谁能逃得过殿下呢?
“殿下。”婉儿忽然轻唤太平。
太平站直了身子,任由婉儿抬手轻抚她的鬓角,温声问道:“怎么?”
“鬓发乱了,臣给殿下抚一抚。”婉儿眸底漾满了深情,歉意若隐若现的,“臣会一直陪着殿下,殿下往哪里走,臣就往哪里走。”
太平很快便领会了婉儿话中的深意,只觉心绪复杂,强笑道:“这可不成,万一本宫走歪了,婉儿得提醒本宫。”
婉儿笑了,“好。”
太平轻轻地拍了拍婉儿的手背,“回东宫,一起用膳。”
“嗯。”婉儿点头。
太平望向前路,眼眶微红,原以为她这一世不会为武攸暨悲伤,可临到最后,她还是为武攸暨的成全动容了。
那第三个理由,才是武攸暨真正的理由。
他确实不想与其他男子一起伺候女皇,也害怕太平会与他当众和离,可是,他最担心的莫过于他的姓氏会困住太平一世。
他若不死,武氏媳妇这个身份便会一直烙在太平身上,无疑给了那班朝臣们一个提防太平的理由——万一哪日太平又有了孕事,诞下亲生武姓儿子,崇茂这个继子的皇太孙位置如何能保?
君臣不同心,那是社稷之祸。
这些年来,他知道太平的抱负,他想,若是他能帮一帮太平,兴许太平会真的把他放在心间,真正把他当成驸马。
果然,如婉儿与太平所料的那样,唐军大胜吐蕃那一战,驸马武攸暨一马当先,犹如杀神附体,一战成名,也一战殒命。
身为武氏子弟,他终究为武氏正了名;身为太平的驸马,他终是成全了太平;身为长安与平安的阿耶,他成了他们的骄傲。
那日,他满身鲜血倒在战场上,望着猩红色的天空,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沙哑轻唤,“太平……”
希望殿下平安顺遂。
自此,殿下的帝业再无绊脚石。
他用这条命换一个私心,为国战死,他便永远是太平的驸马,太平没有理由除却他的驸马之名。
太平百年之后,当与他同穴,便再没有谁能打扰他们了。
第204章 君临
驸马战死, 举国哀悼。
武皇当即下旨,追谥武攸暨,风光大葬。同年,拔擢继子武平安为淮阳王, 十一岁便承继了武攸暨的军衔右卫将军。
长安平日鲜少与武攸暨亲近, 大多数时候都在宫中,可毕竟也是她认知里的父亲, 所以难过是一定的。武皇素来心疼长安, 瞧见长安红了眼眶,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给她。封禅一事匆匆结束后, 便带着长安回到了神都。
武皇抵达神都的那一日,太平正在皇庄安抚梅氏。
梅氏这些年在皇庄生活得很好,吃穿用度从来不缺。皇庄里的婢子都是太平精挑细选的心腹,只知这位梅氏是小郡主与小世子的奶娘, 公主向来看重这位奶娘, 所以婢子们都不敢怠慢。
梅氏已经知道武攸暨战死的消息, 幸得阖府上下都在丧仪期间,所以她可以在鬓间别一朵小白花,不至于引人注意。
“殿下。”梅氏的眉目一如既往地和蔼, 眼底强压着心伤。
太平来看她, 并非只是安抚, “你且在庄子里安心小住一段时日, 你是平安的母亲,本宫会给你这个交代。”
梅氏摇头,“殿下给妾的已经很多了。”说着,梅氏感激地对着太平跪地叩首,“妾什么都不要, 只望世子与郡主一世康乐。”
太平蹙眉,“你若想让平安一世康乐,就依本宫的安排。”
梅氏只怕会拖累太平,急道:“妾本下贱之人,若是拖累了殿下……”
“梅氏,你可否当自己是个活人?”太平不容她说完,便打断了她,认真地又问了一遍:“回答本宫,你还记得你是个活人么?”
梅氏噤声。
太平继续道:“ 好好想想这句话,你不能一辈子为了丈夫、儿子而活,后面的日子你应该为自己活,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让平安堂堂正正地唤你阿娘。”
梅氏期待过这样的日子,可也知殿下办此事的难处。
“殿下……”
“安心住在皇庄,一切等本宫安排。”
太平扶起梅氏,覆上她的手背拍了三下,她没有多言,便带着春夏离开了皇庄。回到东宫时,婉儿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
“退下。”
太平坐下之后,便吩咐春夏领着一众宫人退出正殿。
婉儿看出太平心绪不宁,温声问道:“梅氏那边出了变数?”
太平摇了摇头,牵着婉儿坐在身侧,叹息道:“她很可怜,心里只有丈夫与儿子。”为了丈夫,为了儿子,活得像个不见天日的幽灵。
婉儿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梅氏跟世上很多女子一样,只记得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八个字,从来都不问问自己,想不想这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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