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还朝一事算是暂时解决了,赈灾没个一年半载,太平是回不来的。
武后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下,赞许地看向婉儿,“记你一功。”
“谢太后夸赞。”婉儿行礼。
武后却没有笑太久,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太平也不小了。”她心中有合适的驸马人选,可太平有先帝特诏在手,此事不由她这个阿娘做主。
“殿下与太后同心,他日还朝,想必会给太后一个满意交代。”婉儿垂眸安抚武后。
武后笑意深沉,“婉儿这是在为谁说话?”
“天命所归,大势所趋,臣自是为太后说话。”婉儿不惊不惧,说得淡然。
“伶牙俐齿,倒是可堪大用。”武后说完,琢磨片刻后,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却换了一个话题,“三日后的殿试之题,婉儿可想好了?”
“臣已想好。”
“说来听听。”
自从先帝崩殂,至今已经三年有余,其间诸事繁杂,兵祸不休。武后好不容易收整妥当,今年终是可以重开科举,选拔天下士子,所以她很是重视此事。
“题名,天下为公。”婉儿朗声回答,此题出自《礼记》。
武后听见这四个字后,忍不住放声大笑,“婉儿以为,哀家算这个贤者么?”
婉儿一拜,“太后可谓上上之人,当以‘圣人’自居。”
“妄言!你好大的胆子。”武后打趣婉儿,却没有半点杀意,只觉心头快然,这个题目她实在是喜欢。
第114章 野心
朝廷诏令传至长安, 太平当即领命,同时写下奏疏,推举魏玄同代守长安。魏玄同当年因为上官仪一事被流配岭外,这些年累迁至天官侍郎。先前酷吏对狄仁杰下手, 也是此人帮忙求情, 加之狄仁杰不辩不抗,武后最后终是放了狄仁杰一马。
武后收到太平的举荐后, 犹豫再三, 还是同意了太平所奏。这几年来,酷吏横行, 收拾的大多是不臣武后之人。这魏玄同多年之前参与废后之行,若是武后在这个时候委以重任,反倒能给那些人心惶惶的官员们一颗定心丸。
她并不是睚眦必报,她收拾的只是不识时务之人。但凡有才之人, 皆可重用。她想, 难得太平推举一个高官, 她这个当阿娘应该给她这个恩宠。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候,她越是重视太平,那些酷吏就越不敢对太平下手。
太平调集好米粮后, 便亲率一千禁军赶赴山东赈灾。大灾之后, 必有大疫, 两相反复, 迟迟难平。原本料想的赈灾最长只须一年,可太平在山东一待就是十四个月。待灾情稍缓,已是垂拱四年的五月。
同月,武后侄儿武承嗣在神都洛水中捞起一块白石,上书“圣母临人, 永昌帝业”八个字,以作祥瑞现世。武后大喜,加封自己尊号为“圣母神皇”,期待着明堂落成,好以“神皇”的身份,举行祭天大典。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最后一步。
武后这几日处理政务时,一直在思忖此事。李唐皇族甚多,就算李旦禅位,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她这个母后承位。
如何能威慑天下,让李唐皇族噤若寒蝉?
武后想了许久,一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法子。
就算要杀,也要一个由头。
偏偏这些个李唐皇族最近安静无声,酷吏怎么网织罪名都牵扯不到那些王孙身上。
裴氏给武后端上一盏甘露,看了两眼一旁伺候的厍狄氏与婉儿。平日这两位女官给武后出的主意最多,可这两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实在是让人费解。
武后批完一本奏疏,只觉烦得慌,“这天热得慌,裴氏!”
裴氏知道武后想吃什么,当即从不远处的冰鉴中取出了一盘荔枝,奉送至案边。
婉儿知趣地走至案边,开始给武后剥荔枝。
武后蹙眉,抬眼一看婉儿,“平日就你主意多,今日怎的一句话也不说?”
婉儿将剥好的一颗荔枝奉给武后,武后并没有吃的意思,只是紧紧盯着婉儿的眉眼,就是要听她说几句。
厍狄氏的心弦一绷,此事可不能随便开口。可能只是几句话,便有成千上万个人脑袋落地。
婉儿把荔枝放回盘中,徐徐道:“如今祥瑞频繁现世,这是大吉之兆,太后何不等明堂落成,召各地宗室来神都,行祭祀于明堂?”
武后眸光忽明忽暗,琢磨着婉儿的话。
婉儿重新再剥了一颗荔枝,奉向武后,“这是国之大事,忠心之人都应欣然赴会。”
突然宣召各地宗室同入神都祭拜,谁都会想这是武后想把李唐宗室一网打尽。不来是抗旨,来了兴许也是死,有些人自然会忍不住另谋生路。
这招便叫“狗急跳墙”。
武后大笑,接过了婉儿的荔枝,一口吃下。
“只是……”婉儿还是要提醒武后,“殿下赈灾已经一年有余,灾情反复多次,殿下一心为民,只怕不能奉诏回神都。”
厍狄氏悄然扯了一下婉儿的衣袖,这个时候武后正高兴,怎的突然提及殿下?
武后上下打量了婉儿一眼,她与太平分别五年,这五年虽说偶为太平说话,可也是站在武后的立场上。如今武后对公主颇是恩宠,旁人不解深意,婉儿却是自始至终明白这对母女是什么心思。
“拟诏。”武后早就想好了保护太平的法子。
婉儿提笔,平展宣纸,认真聆听。
“第一道诏书,是赐婚诏书,太平可以自行挑选驸马,可只能在武氏里面挑。”武后刻意念重最后这句话。
婉儿捏紧了笔杆,垂眸不敢抬头。
虽说早知避不了此事,可半点不心痛都是假话。她很快写完了这道诏书,只觉一颗心酸胀得发疼。
“若是太平接下第一道诏书,就不必宣读第二道。”武后相信太平是个懂事的,也希望婉儿用不上这道诏书,“她若不择驸马,便当即拿下,幽禁兖州。”
婉儿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
武后冷笑,“婉儿可是觉得哀家太过心狠?”
婉儿摇头,肃声道:“臣不敢。”
“哀家不希望你宣读第二道诏书。”武后似笑非笑,语气寒凉。
婉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太后要……要臣去宣诏?”
“你与太平自小交好,你来劝她,兴许比旁人劝她有用。”武后早就打定了这个主意,“若是办不成此事,你也不必回来了,就留在兖州,照顾太平起居。”
在这种时候,这是武后能给太平的最大恩宠,是回京谋求储君之位,还是幽禁兖州囚徒一世,全在太平一念之间。
为君者,必须有所舍,方能有所得。
天下没有什么事可以两全其美,君王最忌情念,太平若还想君临天下,就必须舍弃所谓的与君两情相悦,把天下放在第一位。
婉儿只觉眼眶烧了起来,哑声答道:“诺。”说完,她几乎是压抑着自己的颤抖,一笔一划地写完了第二道诏书。
“婉儿去准备一下吧。”武后淡淡吩咐,“厍狄氏,把这两道诏书送去鸾台。”
厍狄氏领命,“诺。”
婉儿退出了大殿,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已是满眼泪花。第一道诏书她如何开得了口,太平又如何能安心接下?第二道诏书看似尚好,可无权之人,如何安然苟活一世?殿下这几年来民望渐高,那些姓武的岂能容下一个颇有民望的镇国公主?
是活着谋取真正的一世太平,还是短暂相守求一个共赴黄泉?
这是太平的必选之题,也是婉儿的必选之题。
第二日,婉儿奉诏离开神都,由一百名羽林军护卫,五味杂陈地往兖州来了。
同日,埋在鸾台的探子主事便知悉了诏令内容,以飞鸽传书,传信兖州。
在婉儿到达兖州前七日,飞鸽抵达兖州府衙,与这只飞鸽同时抵达的,还有武承嗣府中的探子传书。
其实灾情已经大好,太平迟迟没有请旨回京,就是在等武承嗣府中的消息。
春夏拿着两枚信囊走进堂中,恭敬地呈给了太平。
太平随手拿起一枚信囊,把当中的信纸拿出,展开一瞧,眸光忽然阴郁了下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春夏已经好久没有瞧见太平这样的表情了。
太平咬牙道:“阿娘真是……”她知道她的婚事不能再拖,原想谋完这边的事,亲自向阿娘请旨赐婚,给母后一个定心丸,顺势留在洛阳,好好收拾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姓武的。
没想到阿娘竟这般心急,竟差了婉儿来宣读诏书。
婉儿这几日一定心里不好受。
太平只要想到这里,只觉有两把刀子在不断捅着她的心房。
“太后?”春夏一脸惑然。
太平肃声道:“阿娘命婉儿来宣读赐婚诏书。”
“啊!”春夏瞬间脸色煞白,“那……大人岂不是……”她不敢说下去,只要想一想,就觉得难受之极。
若是殿下让她给红蕊下令,命红蕊出嫁,那还不如拿把刀子杀了她!
“殿下,该怎么办啊?”春夏急死了。
太平先把这张密信移近灯烛烧了,再打开另外的信囊,匆匆扫了一眼另一封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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