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左饕非常谨慎,仍然难免受伤。白可有时也会疑心,但架不住左饕他脸皮越来越厚,说谎越来越溜,害得白可以为娱乐中心保安和交警一样已经成为高危职业。
就这样左饕藏藏掖掖、偷偷摸摸地打了一个多月的黑拳,全是小打小闹,赚了20多万。
拳场得意,情场如意,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没用的男人!
一树一树的花开,燕在梁间呢喃,正是人间四月天。
白可16岁生日这天,左饕特意请了假,带白可去游乐园玩。白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因为许博温认为那种大型器械很不安全。
毕竟是半大小子,那天白可都乐疯了,一定要把所有项目都玩一遍,各种飞车呼啸而过、铁架咔咔作响、摇摇欲坠,天旋地转、狼哭鬼嚎,左饕开始还很有兴致地陪着,后来表情就越来越苦逼越来越苦逼,搞不清到底是他玩游戏项目还是游戏项目玩他。
中午两人在快餐厅吃,白可虽然自己做的一手好私房菜,却像所有青春期的男孩一样,对汉堡、鸡翅、薯条、可乐依然乐衷,吃得嘴唇油汪汪,眼睛笑成弯月牙。
左饕也爱吃,那顿饭他俩吃掉300多块。
天黑时两人终于排到摩天轮。
巨大的摩天轮带着他们越升越高,夜幕下的城市灯火璀璨,一道暗光浮影的银色水带蜿蜒穿过。
天亮、天黑、开灯、关灯,人间每天都重复上演着一幕幕的悲欢离合。
万家灯火,如果每一盏灯都代表一个人家,那么没有一盏属于他们。有彼此的地方才是家。
左饕玩了把浪漫,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吻了白可,揽着他轻声说:“生日快乐。”
白可翘着嘴角,笑出朵朵灿烂的花,猛点头又在左饕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表示这个生日他确实过得很快乐。
左饕透过塑钢窗看向外面,幽黑的双眸里倒映城市的灯光。据说黑夜的万点灯火是萤火虫在闪烁,讲述了一场又一场忽灭忽明的传说(...咦?)。
30万。
还差30万,他的可可坐过山车时高兴了、害怕了,就都可以像别人一样叫出声音来了。
左饕并没有等太久,及时雨虎爷就帮他安排了一个对手。
黑拳圈虽然不像演艺圈,却也是永远不缺少新人的,无数有天分或自以为有天分的人不甘平庸,想要分一杯羹。金大鹏刚刚招揽了一个绰号“鬼火妖”的泰国人,开门第一炮就是挑战饕餮。
虎爷看过鬼火妖之前在泰国的比赛,承诺左饕赢了这场就给他30万。
左饕很痛快地答应了。
白可半夜睡得正熟,被“嘀”的一声邮件提示音惊醒。
左饕在观众“饕餮”“饕餮”的欢呼声中上场。
泰拳是泰国的国技,在泰国十个男人九个打拳,已经发展成为一种成熟、精妙、实战型极强、杀伤力极大的徒手格斗术。泰拳基生于热带,最直接地演绎着丛林法则,招式凶狠残忍、刁钻凌厉,很多中国拳师都败于泰拳、甚至死于泰拳之下。
左饕之前接触的不多,刚上场的几分钟很不习惯。鬼火妖30来岁,使一手出神入化的连环飞腿,让左饕倍感吃力。
他在H城拳场是以力量和灵敏闻名的,然而鬼火妖更有力、更灵敏!
左饕:“…… 嗯?”
而且鬼火妖的抗击打能力很强,他都不怕疼!
左饕躲过鬼火妖的肘击,心想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那天他赢得很艰难,不停地高速闪躲和跳跃,尽量区别于泰拳刚猛的打法,不跟对方硬碰,使用黏、缠、烦的战术,淋漓尽致地贯彻了毛主席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讨厌方针,正是蓄劲似蛇、发劲似猫、朝形似鸡、阴阳发力,最终才巧力而胜,以柔克刚。
最后鬼火妖已经多次被踢得摔倒,筋疲力尽,狂叫着使出高鞭腿企图一招制胜,却没想到左饕这次不避反进,一跃而起抱住他高高扬起的腿压向后方,把鬼火妖扯得姿势极扭曲地在场中来了个大劈叉,腰关节错位,再站不起来了。如果左饕的力量再大些,鬼火妖当天可能会被直接撕成两半。
左饕这场架打得很爽。
他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30万。
尽管头上、脚踝上和T恤衫下面的腰上都缠了一圈圈的绷带。
上楼时,他手指转着钥匙圈,从心眼儿里往外地透着轻松。
刚打开大门,左饕心里咯噔一声:只见白可怔怔地坐在沙发边,看也不看他,脚边放着一个旧旅行袋,拉链半开,露出一沓沓百元美金青绿色的边边角角。
糟了,被发现了……
19、小哑巴说,你滚,滚滚滚!
听见左饕进门,白可好像轻轻偏了偏头,又好像纹丝未动。
这完全不是左饕童鞋回家时应当享受到的贵宾级欢迎待遇!
左饕心里发慌,叫他:“可可?”
白可突然打了个冷战。
左饕换了拖鞋,走到白可面前蹲下,努力扯着瘫痪的面部肌肉勉强笑道:“可可,你听我解释。”白可的目光在左饕的头脸和身体露在外面的伤口上面梭巡,又低垂下长长的睫翼,淡淡地没有表情。
“可可”,左饕伸手去捧白可的肩膀,被白可挡开,摇摇头,指了指厨房。
“那,那就先吃饭。吃了早饭再说。”左饕慢慢站起,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左饕一边吃叉烧包、奶黄包、三鲜包、玫瑰红豆包,黄瓜拌木耳和双菌煨豆腐,一边捧着锅喝黑米粥,一边琢磨对策。他猜测白可应该是生气了。
洗干净碗,刚想去找白可谈心,发现白可进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左饕在门口转了几圈,心想让他先自己理理清楚也好,就没去吵他,在客厅等。
他实在是太疲倦了,歪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时针已走过了好几格,下午2点最炽烈的阳光洒满整个客厅,在地板上铺射了大块大块的光斑。
左饕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总感觉有事情没做完。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轻飘飘的浅蓝色蚕丝被,是他看白可皮肤薄特意买给白可夏天盖的。
左饕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才发现白可正抱膝坐在地上看着他。
“可可,别坐地上,当心着凉。”左老妈子起身叠被子。
白可不动,仰头看他,眼睛里翻涌着许多说不出的东西。左饕走过去拉起白可,语带邀功地微笑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干笑了半分钟,发现白可完全没有配合他做出很感兴趣的疑问表情的意思,只好自己接着说下去,“我们过几天就能去美国治病了。治好了病,你就能说话了。高不高兴?”
白可突然爆发,把左饕用力往门口推。
“别闹。”左饕说。
白可愤怒了,又推又打,拼命把左饕弄到玄关,又从地上提起两个旅行袋,塞到他手里,气喘吁吁地跟他对峙。
左饕冷着脸打开一看,一袋里是所有美金,一袋里是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左饕扔下袋子,问白可:“这什么意思?”
白可气得浑身发抖,抬起胳膊指向防盗门。
“你要我走?”左饕难以置信。
白可连连用力指门,意思是“走!走!走!”他说不出话来急得满脸通红,又冲上去开门,往走廊外推左饕。
白可平时极乖巧,左饕还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左饕抓住白可的两只手,不让他乱推乱打,把他拖回客厅中间。
“为了这么点破事,你就让我走?骗你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去打黑拳了!我特么也再也用不着去打黑拳了!!”
左饕突然暴躁地大喊,倒把白可吓了一跳,愣愣地喘了几下,胸脯起伏,开始哗哗淌眼泪。
“白可我爱你!你可以打我、骂我”,左饕用一只手攥紧白可的手腕,又腾出一只手指着阳台,“可以关我禁闭,为什么要赶我走?我有对不起你?”
(覃小骏小盆友无辜对手指,奥特曼小叔叔也会被在阳台关禁闭吗?)
白可塌了腰,无声地嚎啕,心里又酸又痛,又悔又恨,如果不是为了他,左饕也不会一无所有,如果不是为了他,左饕也不会放弃去名牌大学的机会,转而铤而走险地打+黑拳拿命换钱,他还有什么资格、怎么能去恬不知耻地以爱之名要求左饕陪在自己身边?
左饕自上而下俯视白可,见他双臂被扭在自己手里垂头哭泣,瘦弱的脊背簌簌颤抖,两片蝴蝶骨清晰地凸现出来,翕动着,憋得耳朵和脖子都红了,却就是一声都发不出,不禁心中大恸,把白可扯到自己怀里抱住,左手习惯性地梳理他脑后的头发,“别哭,别哭。”
白可把脸埋在左饕锁骨处,两手抓着他前胸的衣服蹂躏,崩溃地无声抽噎。
左饕感到脖子上一片濡湿,收紧手臂,“可可别怕,过几天我就带你去美国。我发誓,无论如何一定把你的病治好。”
白可头痛欲裂,脖子上青筋条条暴起,满心满腹的话都无法表达,无从发泄,一口咬住了左饕的肩膀。左饕瞳孔收缩,也不敢绷紧肌肉,便强忍住疼痛并不挣扎,大手轻轻抚摸白可的后脑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