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闯总教官觉得挺没面子,喊道:“有完没完?!速度地!”
马辉把小孩儿薅起来,制住他的挣扎和反扑意图,连拖带扯地终于带到许博温他们面前,期间被踢了数脚。小孩儿满脸黑灰,倔强地紧抿嘴唇,两侧脸颊淌下一道道热汗,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闪耀着狼一样的咄人寒光!
许博温:“……”
刘闯大汗。
马辉在背后推了小孩儿一把,威严地说:“左饕,干什么这么苦大仇深的!不认识许爷爷了?”
左饕轻蔑地扫了马辉一眼。
小马教官:“……”
许博温细细打量左饕,扶着白可的肩膀送到他前面,温言说:“饕饕,这是我的外孙白喆,小名‘可可’。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最好的朋友和伙伴。”
朋友?伙伴?哼。。左饕高傲的目光下移,这才看清面前这个高度刚到自己胸前的小家伙儿。他半仰着头,披在脸颊两侧的毛茸茸头发下露出粉嫩细腻有如樱桃花瓣一样的小脸,眼尾微微吊起的大大眼睛里,写满了对自己的仰慕和憧憬。好!可!爱!
左饕当时就面无表情地慌乱了。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这是多么白软、娇弱、稚嫩、珍贵、诱人,区别于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活该挨揍的教官们的美好存在啊!
许博温低头对白可说:“可可,叫哥哥。”
白可依言翘起嘴角,脸蛋上神奇地出现了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对左饕说“哥哥好”,又向他伸出手。马辉教官立即警惕起来,紧盯住左饕。
只见左饕看似漠然地停顿几秒,把右手在迷彩裤外侧狠狠地反复抹了数遍,才小心翼翼地轻轻握住了眼前无比绵软细滑的小手!
白可笑得弯起了眼睛,很开心。
小乳牙什么的最可爱了。于是左饕唇边也隐约漾出一丝笑意。
全体教官风中凌乱。
马教官喃喃自语:“尼玛这不是真的。。。”
刘教官目瞪口呆:“小子你真有种啊。。。”
两人就甜甜蜜蜜地手牵着手。
许博温问左饕:“你今年8岁了吧?”
左饕轻轻颔首,算是肯定答复。
许博温对刘闯说:“饕饕以后就搬到主宅去。上午训练,下午要上文化课,晚上就跟可可一起玩。”
刘教官条件反射地立正敬礼,大声回答:“是!”
当天下午,左饕就搬进了许家主宅,意外地好说话。保姆把他安排在三楼,和白可的房间中间隔了一个小衣帽室和一个小书房。
整个下午白可都亦步亦趋地跟着左饕,帮忙布置房间,还把自己的小鸭子、小猴子、大绵羊、大熊猫什么的毛绒玩具介绍给左饕,想让左饕跟他一起玩。左饕实在不忍心令他失望,只好木着脸陪他玩了两个小时的小鸭子和大绵羊。白可从来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5岁又正是最喜欢追着大孩子跑的年龄,不由喜得眉开眼笑。连原本有些担忧的许老爷子都觉得,自己的决定目前看来还是正确的。
傍晚左饕跟许家人一起吃了晚饭。
他知道,父亲死后无依无靠的自己,今后大概就要在许家讨生活了。其实许老先生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否则他自己绝对活不到今天。可之前的日子虽然辛苦颠沛,却也有亲人陪伴,现在他只感觉到孤单,而训练他的教官都是王八蛋。
此时的他还不能理解“寄人篱下”这个成语,但几个月来窒闷感和对亲人的思念和渴望却如影随形,无法排解。何况王八蛋们要求很严,远不像父亲那样随意。
于是左饕不言不语冷酷地闷头吃了两大碗米饭和很多肉。
假装无视身旁白可崇拜惊讶的小眼神儿,左饕心底忽然涌起了将近一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快乐和满足。
他想,小白可真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的礼物。
2、马教官哭,少爷,您有种。
左饕过起了每天上午和教官们斗智斗勇,下午和教授们斗智斗勇,晚上跟白可一起快乐玩耍的忙碌生活。
年纪越小,不同年龄的差异就越大。5岁和8岁之间的鸿沟,有如灰太狼和爱因斯坦一样天差地别……
在白可心中,左饕哥哥简直就是全知全能的代言人,他高大、聪明、强壮、博学、勇敢、温柔、善良、耐心,完美,对自己和大绵羊都那么好!他有最明亮的眼睛和最好看的笑容,把自己带入一个全新的、从未接触过的世界!白可觉得自己的生活绚丽多彩起来,连看动物世界都变得妙趣横生。他是那么的喜欢左饕哥哥,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他在一起。可见同龄玩伴对孩子的重要性。
如果刘闯教官愿意跟白可交流下彼此对左饕的看法,一定很不敢苟同:左饕越来越不听话了。他开始逃避训练,逃避课堂,每天只想着打击报复他们、吃饭、偷懒,或者去跟白可玩。
在左饕第三次没有完成射击任务,对刘教官的指导表示不予理睬并试图开枪打死他后,几个教官联伙狠削了他一顿,罚他晚上不许吃饭,负重跑五公里,跑不完不许睡觉。
左饕饿着肚子,一声不吭地绑着沙袋,跑了五公里。
阴沉着脸听了各个教官的训话,晚上九点,回到主宅。白可已经睡了,听说没见到他很不高兴。
之后左饕没开灯,一直垂着头坐在床沿。凌晨一点,他静静起身,换了一双小军靴,用野战包装了几件衣裤,又潜进小书房,挑选了几样零食。
左饕在白可门外站了一分钟,接着悄悄下楼,没有弄出丝毫声响,更不可能吵醒保姆她们。
他在黑暗里也看得分明,直接出了房子,无声无息地重新落锁,穿过前院的绿地花园,踩着树影溜到了最外层的大门下面。刘教官还没有教过他隐藏和狙击,但血缘上的天赋与生俱来。他成功地躲过门卫大叔睡眼惺忪的监察范围,凭借年幼单薄的身体,硬生生地从两个栅栏的最宽处挤了出去,并携带走野战包一个。
左饕心里很平静,什么也没想。
他沿着大路下山,往灯火最密集的地方走。
左饕这天没吃晚饭、没睡午觉、没能跟白可玩,挨了打还负重跑了五公里,凌晨一点多的这个时候已经很疲倦了。他感觉很饿,恨不得吃刘闯的肉喝刘闯的血,犹豫一下,从背包里拿了一小块巧克力边走边吃,对自己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吃完巧克力,左饕渴了。可是他忘记随身带水出来。
于是他忍着干渴,很平静地继续走。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左饕眯着眼睛,耐心地观看了日出。
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多,左饕顺着人流,在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走到了火车站。
左饕没有钱,犹豫一番还是决定去喝站前广场喷泉里的水。
人群熙熙攘攘,匆匆而过,左饕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躺在长椅上的一个流浪汉走了,左饕发现那张长椅对此刻的自己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于是左饕在很节省地吃了一小袋糖炒杏仁后,模仿其他人,头枕背包,缩在长椅上睡着了。
刘闯和马辉找到左饕时,简直要被他的怂样气笑了。
两人还没靠近,左饕就一个激灵,敏感地睁开眼睛。虽然感觉浑身使不上劲,还是一跃而起,防备地看着他们,以免自己再被这两个王八蛋捉回去残忍虐待。
刘闯用食指指点着左饕,说:“你小子有种啊,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左饕像一头面对强大敌人的小狮子,轻轻抬起初见锋利的爪子,小心地一步步后退。
马辉都快崩溃了,苦口婆心:“小祖宗,是我们错了行不行?我们这就给您老人家陪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跟我们回去吧!”
左饕抬起高傲的头,切了一声,表示不会原谅他们。
刘闯又想扑上去揍他,被马辉死死拉住。再看左饕,已经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就知道你狗改不了吃+屎”的表情。
小刘教官心都要碎了,骂骂咧咧道:“好好好,以后不打你了行不行?可你也要懂点事儿,尼玛橡皮子弹打人也是很疼的你明白不? ……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们打的你也很疼。只要以后你不总想着弄死我们,我们也一定不随便揍你。”
左饕活动了心思,但还是想给他们两个点儿厉害瞧瞧。
然而突然听到一声软糯糯的、满含哭腔的“左饕哥哥~~”!
左饕倏然转头,发现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车,白可细小的手指紧紧扒着车窗,正在看他,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两只眼睛肿得像水蜜桃似的,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左饕默默转身,拎包,上车。
只给正妄图武力解决冲突的刘教官和酝酿好腹稿准备慷慨陈词的马教官一阵小风和一个还很矮小、但已十分潇洒的背影!
左饕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个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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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饕”“左饕”。
左饕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这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又远在天际,很温柔又很强势。
他感觉身体似乎悬浮在一片星空之中,失重地飘游,带着些许眩晕感,四周环绕着闪耀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