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蓝宇细长的眸子亮了亮,裂开一口白牙:“阿凡,我没事,就断了几根骨头。”
穆一凡“嚯”的一声站起来,脸上已经换上了面无表情:“没死就好!”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出了病房。
宫蓝宇看着那扇再度关上的门,还未完全展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莫尘随后推门进来,他把买的果篮放下,向宫蓝宇点了点头。这一路上,他明显的感觉到穆一凡对宫蓝宇的关心,但是这两个人之间似乎也隔着迈不过去的沟壑,作为外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宫蓝宇懂的手语不多,他现在也没心情跟莫尘寒暄,两人均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其实穆一凡没有离开,他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指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上。
莫尘出来,对他手语道:我回去看爸爸,你留着吧。
穆一凡眼睛盯着天花板,沉默。。。。。。
成都,是他们每一个人心中的痛!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街道,莫尘的心里难以平静。
大学三年,他是能不回来就不回来,过年过节也是把莫爸爸接到北京去过,对于他从小长大的城市,莫尘又爱又恨,就如同某个人。
出租车终于驶进了那条街道,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更加的粗壮了,那些记忆中有些模糊的面孔更加的苍老了,当他下车迈进那个梦中的小区大门,莫尘在心底喃喃道:“阿风,我回来了。”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寻到了那个窗户,窗户紧闭着,纪风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出现,他在大连,那个陆玲喜欢的不得了的海滨城市。
莫尘自嘲一笑,脚尖一转,朝自家走去。
莫爸爸去年刚退休,今天刚好在家。自从他们上了大学,穆一凡就给莫爸爸请了保姆,专门负责收拾和一日三餐。
两个儿子都出息了,莫爸爸心宽体胖,倒一点也不显老。莫尘跟爸爸拥抱后,顾不得换鞋就奔到他妈妈的牌位前。
上香磕头,莫尘做得恭敬又虔诚,看得莫爸爸鼻子直发酸。
莫尘叫做饭的阿姨炖了排骨汤,自己陪着爸爸聊天。
他这次回来还有一个目的,他想把他爸爸接到北京去住,他已经上班了,凭他跟穆一凡,难道还养不起他爸爸?
但是莫爸爸显然不想去,他知道北京物价高,再说他在这里有亲人朋友,也不觉得孤单,到了北京反而没人说话,没地儿遛鸟下棋,没有他的老棋友,叫他怎么熬?
见莫尘闷闷不乐的,莫爸爸便把话题转开:“阿风那小子前不久还回来过,带着他的女朋友一起的。我们都以为他们要结婚了,问阿风他妈,他妈却直叹气。儿子,你跟阿风还在联系没,你们小时候好得恨不得从一个妈的肚子里钻出来,现在可别生疏了,多关心关心,阿风那孩子挺不错的,就是不好好上学,把他妈气得够呛。哎。。。。。。儿子,想什么呢,爸爸说的记住了没?”
莫尘忙点头。
莫爸爸继续唠叨:“抽空给他发个短信,聊个Q什么的,你们现在不是整天在网上逛么?问问他是不是又惹他妈生气了,叫他多体谅体谅当父母的心。哈哈,说到这个,咱们小区的人可都羡慕我有两个又帅又聪明又孝顺的儿子,阿凡这小子好样的,对了,阿凡没回来吗?”
见莫尘又在走神,莫爸爸担忧道:“是不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吧。”
莫尘忙手语道:“有一点,阿凡也回来了,我们有个朋友受伤住院了,他在医院呢,说明天就回来。我等会也去医院,爸,排骨汤好了就叫我,我要带给朋友的。”
莫爸爸忙把他往屋里推:“快回屋躺一会,汤好了我叫你。”
莫尘哪里睡得着,他站在窗前,眼睛紧紧盯着那扇窗户,似乎下一秒,那扇窗户就会打开,那个人会挥舞着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阿尘,阿尘”,隔得这么远,他也能看见那人白花花的牙齿。
。。。。。。
北大的西门前,纪风望着透着古典气息的三开朱漆宫门久久回不过神。
他不止一次看见莫尘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那门后,却只能跟个贼一样在后面偷偷看着。
他不敢叫出那个名字,很多时候他甚至不敢默念,“莫尘”两个字从心里过一遍,他就仿佛死了一次。
心已荒芜,长满了野草,那寸寸枯草在他的胸腔里不断塞挤胀满,他看不见一点生机,但是他知道,只要有一点火星,那枯草就会燃烧,就会把那片荒芜烧个干干净净。
而深埋在地底的根茎,哪怕是没有春风雨露,也会顽强的钻出土面,迎接属于他的阳光。
没有看见莫尘的影子,纪风终于迈进了这间他守望了三年半的学府,这里是他做梦都想来的地方。
从西门进来正前方便是校友桥,白色石桥精心雕镂,桥下红鱼纵横游弋,登桥南望,荷塘倒影下的翠璧回廊在冬季也不得不萧条,那就是勺园,据说勺园的历史比北大更悠远。
纪风已不再是五年前的纪风,此时的他俊逸非凡,着装时尚得体,但是他就是感到莫名的格格不入。就好像他远远地看着莫尘,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卑让他感觉他就是个跳梁小丑,又可笑又可怜!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一身白衣的莫尘从他现在所站的小桥上走过,他俊逸的身姿穿梭在这座溢满着人文气息的校园内,那么的优雅,那么的迷人,仿佛一幅水墨画,透着浓浓的韵味。
北大的灵魂-未名湖在“德,才,均,备”四斋之南,纪风寻了一处坐下。
湖很静,湖面结着一层薄冰,她安然的躺在燕园之中,湖畔的柳枝光秃秃地垂在湖面上,没有风,一动也不动,似乎正在冬眠。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那层薄冰上,白晃晃的直反光,纪风可以想象夏日的未名湖是怎样的迷人。
从纪风坐的位置可以看见博雅塔,未名博雅,湖光塔影,好一个“一塔湖涂”!
这就是莫尘的校园,纪风在心里喟叹着,也只有这样的校园方可配得上他的阿尘。
纪风靠在椅背上,任由太阳晒着,闭上眼睛,他似乎能闻见属于莫尘的那股子清爽。
那个味道支撑着他过了整整五年。
五年,纪风不再是纪风,莫尘也不再是莫尘,可是,那颗只爱着莫尘的心不但没有变,反而越来越热烈,越来越渴望。。。。。。
他已经渐渐不满足只这么守着,那个男孩该是他的,是属于他纪风的,他不想再像个偷窥狂一样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从租住的公寓走进这间殿堂,看着那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他身边而他自己却躲在一旁无能无力。
高嶦,是的,高嶦!
纪风嫉妒的发狂,他想冲上去剁掉高嶦的大手,他想把那个越来越出色的男孩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让别人碰触,哪怕看一眼也不行。
可是他只能在心里想象,他永远也忘不了莫尘那样冷得直掉冰渣的目光,他所有的勇气在他眼中的厌恶和失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不由自主的退却,一直退到尘埃里,直到他看不见。
兜里的手机毫无征兆的响起来,纪风英挺的眉头皱了皱,掏出来看也不看就关了机。
从北大出来,纪风直接去了莫尘公寓所在的小区,他躲在对面的咖啡馆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莫尘那栋楼。一直到晚上十二点,纪风整整坐了九个小时,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连穆一凡也没看见。
他猜想莫尘跟穆一凡可能是出门了,这座城市没有了莫尘,纪风一下子感觉那繁华的街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但是他更不想回大连,莫尘不在,他正好可以尽情的呼吸他呼吸过的空气,走他走过的路。
纪风觉得,他有点不正常了!
但是纪风哪里都没去,他就在小区对面随便找了一家宾馆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又坐进了那家咖啡馆。
一直到下午莫尘还是没出现,看来这一趟白跑了。他已经三个月又十七天没见过莫尘了,思念的滋味越来越浓烈,他真是不甘心。
纪风开了手机,电话在下一秒就打了进来,纪风接了,陆玲在电话里尖叫着:“你为什么要关机?你们做了什么?”
纪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冷声道:“有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打电话吗?你为什么关机?你跟他见面了?纪风,你是不是准备看着我死啊?”
纪风紧皱的眉头却渐渐散开了,他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声音异常的冷漠:“我今晚十一点半的飞机,没事就挂了。”
“你还没。。。。。。”
陆玲尖细的嗓音被他无情的挂断,纪风把手机收进兜里,看向公寓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跟刚刚接电话的纪风判若两人。
离飞机起飞还有六个小时,他希望在回去之前能看一眼他的男孩。
成都。
莫尘接了一个电话,研究院明天要召开一个研讨会,请了国际知名的心理专家,院长点名要他参加,于是他定了晚上八点多的飞机。
穆一凡和宫蓝宇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战,莫尘觉得,也许他不在这两人说不定还能走出僵局。他对自己的尴尬处境也非常无力,他跟穆一凡之间的感情早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但是似乎每个人都觉得他跟穆一凡之间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