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絮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却是不能光使唤人不做事,于是爽快地答应。
裴思渡靠在床头,拿起手机,自然地将一只脚搭在桑絮腿上。
她的脚趾甲长得端正圆润,桑絮开工的同时想跟她说话,却看她接起视频。
“妈,还没睡啊。”
那端的阿姨用原汁原味的本地话,裴思渡用普通话回了两句,后面索性也全说方言。
她们语速快,桑絮没听懂几句。唯独一句重要的被她破译成功,“下雨天,女朋友今晚过来住了,家里热闹的。”
裴思渡说得极其淡然,好像她们是对正常的情侣,已经可以通知家里人了。
裴思渡妈妈的笑声传来,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又含笑说了一大堆,大抵是“那你们好好的啊”。
裴思渡看着桑絮,换了只脚放在她腿上,脚趾头还不老实地戳戳她肚子。嘴上用普通话字正腔圆地说:“我们肯定好好的啊。”
桑絮低头认真地修剪,心里扑通直跳,要不要装作一句都没听懂?
裴思渡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跟她家里人说,她们才在一起几天,还是协约啊。她妈这么开明吗?她妈很有钱,会不会调查她,然后怀疑她居心不良啊。
会不会给她五百万支票,让她离开裴思渡啊。
天哪,那她不贪心,只要五十万就立刻走人,绝对不给阿姨添堵。
桑絮胡思乱想着,裴思渡挂了视频,“我刚刚视频有换成后置。”
桑絮脸色顿变:“?”
裴思渡笑出声:“逗你的,怕什么。”
第47章
桑絮被她的笑声扰得心烦意乱, 黑脸,较真地说:“开玩笑要对方也觉得好笑才行。”
秉持适度原则,裴思渡将被修剪完的脚收回, 人往她身上凑去, 软着嗓音哄:“又生气了吗?”
“干嘛用‘又’啊?”听的人再次不高兴。
裴思渡将剪在纸上的指甲扔进床边的垃圾篓里,抱住桑絮一只手臂,晃了晃,顺毛道:“算我失言, 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桑絮幽幽看她眼, 代表自己不情不愿地在原谅她。
见她还在嬉皮笑脸, 全然不像道歉的态度,心里不满,将她抓进怀里胡乱地亲。
裴思渡家里的沐浴露有茶的清香,淡淡的,鼻子埋在肌肤上, 才能闻得畅快。桑絮自领口处一寸寸地往下闻, 裴思渡耐不住地躲:“痒。”
裴思渡怕痒到了一定的境界,哪怕只是热唇吻她手心, 她也受不住。
桑絮喜欢她这个特质, 觉得更好欺负, 闹起来时满足。脸上却每每装出很正经的模样,“痒什么, 你怎么哪都痒。”
“这怎么能怪我。”裴思渡装出委屈的样子。
演技浮夸,专为演给她看。
桑絮遮住她眼睛, 好不让她祸害自己。
裴思渡顿时安分, 难以忍受地提醒:“你碰完脚没洗手。”
轮到桑絮笑了:“我都没嫌弃, 你还嫌弃了。”
裴思渡接受度不高,拉着她去把手洗干净,又把脸擦了一遍。
“你要不要剪指甲?”
桑絮刚关上水龙头,听见这句暗示,气急地拒绝,“不要。”
裴思渡笑盈盈地跟在她后面上床,拍枕头:“躺好,给你上药。”
她这话不正经,桑絮躺下不忘把衣摆理好,跟裴思渡在一起就是这样,时刻不能放松。
不知道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这会撩拨你撩拨得起劲,下一秒就可能找个借口跑,或者说什么没准备好之类的话。
特地从办公室带回的药油被倒在手心上,裴思渡看桑絮哪都不看,只盯住她的脚,顺口问:“我的脚长得漂亮吗?”
桑絮走神,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目光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放。听见问话聚焦看了一眼,蔫蔫地实话实说:“你没有地方长得难看。”
裴思渡替她上着药,默了两秒,“也有地方长得不好看的。”
“嘶——”桑絮吃痛,注意力被膝盖分去大部分,没留心裴思渡的话,张口就问:“哪儿?”
雨声与风声鬼混到一处去,即使玻璃厚到隔音,仍然传来不轻的动静。
裴思渡没有答话,脸上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将眼眸里的温柔稍稍一收,摆出几分风流之色来,桑絮便立即会意。
耳根一热,裴思渡真的是……她想不到词来形容。
程度轻的不足以表达她的感受,程度重的用在裴思渡身上又显低俗。
桑絮接触过一些带颜色的和影像,最不喜欢的就是dirty talk环节。两个人的情谊隐晦才更撩拨心弦,说出口的都索然无味。
后来她才知道,只有旁观者会这样想。旁观者有上帝视角,自然明白主角的心意,急着看他们该做的事。
等自己成了主角,就发现有些话说出口才好感到快意,又能相互试探。
每当她说胆大妄为的话,裴思渡乐得纵容又强忍害羞的神态最美了。
而裴思渡最特别的地方,莫过于无论她说怎样的话,做怎样的事情,都能保持着优雅和自在,她不遮掩,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这是个本事。
桑絮本来只想真诚地夸夸裴思渡,但话题被带偏了,她就不想讲了,以免尺度更大。
气氛一时静默下来。
上药快结束时,桑絮找了个话题问:“你学过吗?手法很专业。”
“学过。”裴思渡停下,抽了两张纸擦手,“今早跟着视频学的。”
桑絮:“速成效果真不错。”
“应该是我太聪明吧。”见桑絮嘴角稍稍抽搐,她报复性地又加了句:“天生动手能力就比较好。”
桑絮眨了两下眼睛,无言以对,裴思渡俯身与她四目相对:“你呢?”
药油的味道刺鼻,桑絮被熏得神志不清,只看得见裴思渡的唇形饱满,唇色自然。
“……我有个事问你。”
裴思渡趴在她身旁。“说。”
“你刚才跟你妈视频,提到我了,为什么?”
“你都听懂了?”
“只听懂几句。”
裴思渡打了个哈欠,“因为没什么好隐瞒的,瞒事情太辛苦,我向来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脸上坦荡的神采让桑絮自惭形愧,就像站在空旷的广场上,被正午的阳光一照,只她身边看得到阴影。而那阴影因在正午,愈发浓郁和丑陋。
“她交代了你很多东西吧。”比如要当心她这种人,不要被骗之类的。
“没啊,她单纯高兴的有个人能陪陪我,让我们好好相处。其余的没说,我的事情,她交代没用。”
裴思渡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打小就不是绝对的乖孩子。主见多,不服输,且没出过大问题,于是早早获得了自由。
桑絮还想再问些什么,却组织不出恰当的语言。她喜欢裴思渡刚才说得“陪”字,让她存在的合理性更高,让她们的关系更加温情。
她这段时间心里的防线退了再退,续约两个字被压下又起。
就在裴思渡洗澡没出来时,她还想,续约就续呗,开心就好了。
但眼下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裴思渡的坦荡,来源于她一贯的作风,并不因为自己,也不因为这段感情多么重要。
她的轻描淡写,让桑絮嗅到她的随性,以及事情变复杂的可能性。
这种情况下续约,会让事情失控。
看上去只关乎她们两人,但她清楚,一旦稳定,就不只是她们两人的事。
两边的亲人跟朋友,多少会知道一点。
封憬可以知道,裴思渡那什么闺蜜,以及追求者也可以知道。
朋友层面的不打紧。
但家人层面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裴思渡觉得简单,因为对她而言,一切都轻而易举。
第一个月到期,桑絮可以说终止,裴思渡答应过不会阻拦。倘若她这次不说,下次呢,在裴思渡越来越热的攻势下,在她家人知道的情况下,她还能说走就走吗?
那时候她就完全处在被动之中了。
她要担心裴思渡什么时候不喜欢她,也要担心裴思渡的家里会不会喜欢她。
只会更棘手。
因为从家庭层面来说,她家跟裴思渡家是天与地的差距,不配相提并论。
这些现在不值一提,裴思渡甚至还不知道她家里是个什么状态。
但真正在一起后,都会变成麻烦事,不断地消耗彼此的好感。
裴思渡妈妈虽然不会过多干涉,但很容易了解到她有个弟弟,他们那地方重男轻女。她会被误会成扶弟魔,被揣测会用裴思渡的钱支援家里。
她要怎么解释呢?保证自己不会做吗?
不,她压根就不愿意把自己在那个位置上,让旁人有机会怀疑她,审判她。
如果只是为了玩,玩这一个月就够了,续约给自己招麻烦,极不明智。
如果是认真的,更要到此为止。
作为下属,作为年轻一方,在任何条件都不能与裴思渡匹配的情况下,无论她再怎么认真,再怎么真诚大胆地相信爱情,相信裴思渡,该出现的问题一定会出现。
这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