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安安静静的,高级病房在医院顶层,环境倒是很好,就是住的都不是健康的人啊!不过,再高级的病房,始终还是病房,清一色的白,白得纯粹,白得让人绝望!
黎辰启用力呼吸着,早上还没有进行化痰治疗,堵在喉咙里的痰出不来,本就不畅的呼吸更困难了。黎辰启难受极了,他试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咳不出来。平躺在床上,痛苦是加倍的,堵在咽喉里的痰不上不下的,隐隐有窒息之感。
☆、可笑委屈【修文】
原本准时前来查房的护士却是迟迟不见来,黎辰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化痰器和氧气罩,张大嘴,尽可能地呼吸。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哪怕只是舒服一点点也好啊。但是不行,根本不行,白白浪费力气而已。
不行!这样不行!他无所谓生死,不代表他不在乎死前的痛苦挣扎,他更不要这么屈辱地死去!早知如此,他该在最开始出车祸的时候,便将洞穿肺部的玻璃拔出,再狠狠地刺进心脏。总好过今日种种的!
张大嘴拼命呼吸着,犹如哮喘病人般。在这无人的病房里,黎辰启眼眶渐渐泛红,但他不会哭,他不会让自己哭。
在这一刻,黎辰启觉得委屈。他本来不会是这样的人生、这样的结局的,却因为不幸闯进某个禽兽的房间,平静的生活宣告破碎。他无力反抗,但他也希望自己有人疼爱,所以,他轻易让自己爱上那个给他温暖的商穆炎,即使现在看来,那些温暖都是假象。
但这些假象,支撑着他走过无数个艰难的夜晚。所以,他只怪自己太蠢太天真,并不恨那个虚伪的商穆炎!与此相对的,他恨那个始作俑者,商木易那个白痴!他不该对那个白痴抱有丝毫愧疚感的,那个白痴,是欠他的!
无能为力地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变得缓慢,肺部疼痛难忍。啧啧,那么多癌细胞都想存活,竞争该是激烈得很吧,难怪他会这么痛呢!黎辰启控制不住地猜测着,是不是那个虚伪又狠绝的商穆炎,连他最后的这一点时间都不愿让他好过。而以这种方式,让他深刻而清晰地感受着自身生气的决然流逝,然后,就这么凄凉地死去?
闭上眼,不再试图努力呼吸!黎辰启突然觉得,何必挣扎,就这么死去了,其实也挺好的。反正他本身就是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无牵无挂,又因为商穆炎的关系,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当真是了无牵挂了呢。回想自己的一生,黎辰启勾了勾嘴角,满是自嘲。
当真是失败无比啊,他这一生,无法重来。若真的有来世,他绝对不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狼狈、这么让人不齿!
疼痛不会因为他的认命而消退,黎辰启咬紧牙关忍耐着,他甚至想拔掉手背上的针管,加速自己的死亡,可笑他现在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力做到。这种活死人的感觉,够了!真的是够了!可该死的,有那么个人,就是不愿让他痛快,在他明确表示不愿医治的情况下,仍然完全无视他的意愿,一次又一次将他送进了手术室!
该死的!该死的!
黎辰启也不明白,刚刚还算平静的心,怎么就狂乱了起来。是了,是因为有那么个人实在是太可恨了。他恨了那个人大半辈子,也跟那个人纠缠了大半辈子,却是到死都被那个人掌控在手掌心里,他妈的,那个人还是个大笨蛋!大白痴!而被个大笨蛋掌控的他又算什么?
意识有些模糊了,黎辰启隐约想起来,好像,那个混帐男人今天竟然没有来!那个每天比护士还准时的混帐男人今天竟然也没有来!那个唯一会记得来看看他的混帐男人今天竟然还没有来!
黎辰启突然有些不甘心起来,他努力睁大双眼,费力地找寻着病房门的方向,他不甘心!凭什么连他恨的人都不愿意来看他了?那个欠他太多的男人凭什么不来看他了?果然,商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无论是商穆炎,还是商木易!
他妈的,他不让他来,他就真的不来了?商木易什么时候这么听过他的话!
开门声想起,一声急切的呼唤声传来,黎辰启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见到那个身影的同时,黎辰启吐了口气,安心地闭上了双眼。紧接着,口鼻上罩住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源源不断的氧气输送进口鼻间,呼吸顿时好受了许多。
等到黎辰启的意识回笼时,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不同于商穆炎的彬彬有礼,一副好好先生的君子模样,这张脸坚毅中带着野性,浑身散发着锐利之气,像是一头困在笼子里却没有套上锁链的凶猛野兽,看久了,即使知道只要远离就不会受到伤害,却仍然会让人生出害怕、敬畏之感。
黎辰启记得,他第一次被这么一张脸欺近时,差点失声叫了出来,而当他被这张脸的主人扑倒在地时,他是真的失声哭叫起来。太可怕了,无论是那仿佛撕碎人一般的眼神,还是那凶猛到真的是在撕裂他的力道,都让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一被这人碰触,黎辰启的身体仍然会条件反射地战栗起来,本能地想要拒绝,却从未成功过。
就是这个野兽般的男人,在商穆炎的眼前占有了他,自此,他成了他的禁脔,十七年!
商木易,商氏集团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三岁时被人绑架,丢弃在无人的森林里,却竟然与野兽为伍,安然长大成人。
十二岁时被找到,然后带回商家,被商家请来的全球各大专家全力救治。
十五岁时,被商家资助的黎辰启前来参加商家每两年一次的资助生宴会,无意间闯进商木易的房间,被其当场扑倒,生吃入腹。门口站着的,是前来寻找黎辰启的商穆炎,那时,他目瞪口呆!当时,黎辰启十五岁,商穆炎十四岁。
黎辰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同性侵犯,甚至禁锢!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质疑!那一刻,他羞愤欲绝!特别是在,他一直向往着的商穆炎少爷正在看着他们的情况下,黎辰启简直是拼了命地在挣扎,可是在身后的野蛮人的蛮力之下,他的挣扎简直如同儿戏,反而让那个发情的野兽愈加兴奋起来,动作更加凶猛,钳制他的力道也更加稳固。
最终,黎辰启是被疼晕过去的。醒来后,他便成了商木易的禁脔,原本在他看来很是善良的商家长辈们,竟是笑眯眯地宣布了他的厄运,理由是,商木易喜欢抱他,所以,被商家资助的他有义务帮助他们救治商木易!
放屁!他只不过是非常倒霉地遇上了那个发情期的披着人皮的禽兽罢了,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但独断的商家人哪里管得上他的想法,径自办好了一切手续,自此,他便住进了商木易的房间,没日没夜地被个精力旺盛的野兽侵犯。
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里,黎辰启唯一的救赎,便是那个会用着温暖的眼神担忧地关心他的男孩,那个在商家以私生子的身份艰难生存着的男孩,在黎辰启的心中是那么的美好,那么地让他心疼。
某一天,当黎辰启看到商穆炎被前来商家做客的少爷小姐们按在地上欺负时,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帮忙,却是被人一脚踢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商穆炎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那一刻,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脑子一发热,黎辰启连滚带爬地跑去找来了商木易,然后,他看到商木易二话不说上前将所有少爷小姐打倒在地,接着,回过身,扛起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关上了门。被人扛着的黎辰启盯着那些叫骂不休的少爷小姐们,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的商穆炎,在被人抛在床上压住之后,第一次没有拒绝商木易的齿唇。
也是从那一刻起,黎辰启不再整天想着怎么逃出商家,怎么逃出商木易的魔掌,而是费尽心神地想着,怎么利用商木易的力量帮助商穆炎。
“启辰,疼?”带着金属质地的涩然嗓音传来,唤回了黎辰启的思绪,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最终,冷着脸摇了摇头。眼前这个人,栗色的碎发,褐色的瞳孔,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之下,犹如童话里的王子,实际上,却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黎辰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执着地叫他“启辰”,并且那样理所当然而又坚定无比,好像他本来就是叫“启辰”,只是后来改了名字叫“辰启”似的。不过,无论怎样,都无所谓就是了。
心情平复下来,黎辰启摇摇头,不想看商木易,却也不想再怪罪这个相对而言很是无辜的男人了。这个人凭着的是本能,是蛮力!真正厉害的人,哪里是这个如同野兽般无知的男人能比的!是他错在先,误闯了商木易的领地,所以,他受到惩罚。只是,黎辰启无处泄恨,便将对商家人的蛮横的怨怼,加诸在了当时对什么都还一无所知的商木易身上!
他曾经一味地怪罪于这个野兽般的男人,认为是他的存在,阻隔了他和商穆炎的关系,让他一边感受着商穆炎的好,一边嫌弃着自己的身体的肮脏。
他甚至觉得,商穆炎连一个吻都不给他是正确的,不说商木易的领地意识之强,无时无刻都要确认自己的东西不曾沾染上别人的气息,否则便是滔天的怒气!就从心理上来说,有谁能够忍受自己喜欢的人整天整夜躺在别人的怀里、伏在别人的身下?所以,与其在亲吻时不断想起这些,不如保持一段安然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