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安世立刻笑容灿烂,收起支票,热切地看着徐子行——似乎他是个绝代佳人,“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徐子行被他看得心里一麻,心想,若是楼安世不姓楼,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招募进自己的团队,这种表演天赋可不是一般人具备的,“你知不知道明戈和哪些人保持着联系?”
“沈鸳是他朋友,你随便一查就知道。他还和一些同事有联系,千善王室那边的。再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在精神上的交流并不密切。”
徐子行听得一笑,“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卢兰?”
楼安世说:“问过,他说想过平静的生活。”
徐子行点头,又问:“你们在一起时曾提到过佑岛吗?”估岛是一个岛,私人岛屿。
楼安世想了想,摇头,“没有。怎么了?”
徐子行说:“没什么。这么说吧,你这位朋友很危险,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楼安世低声问,像是怕被人听到,“他是恐怖份子?”
徐子行说:“我没有这么说。千善王室用人之前肯定全面调查过,我相信他们的眼光。”
楼安世嘲讽道:“我会帮你转告兰格非,他肯定会爱上你。”
徐子行又说:“不过,从名沙出来的人都有些极端化。”
恐怖分子都极端,虽然极端化的人并不一定是恐怖分子,但给人的感觉是:两者之间若是有个等号也并不让人惊讶。
楼安世瞥一眼楼诺一,“哥,如果你想叫我回家住,说一声就好,不必转弯抹角地找你朋友来当说客。”
徐子行笑说:“我再多说一句:明戈或许人不错,但他的过去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危险。”
楼安世故做好奇地问:“他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得罪了很多人?比我多么?”
徐子行笑了两声,不再多说。
楼诺一道:“晚餐时间到了,边吃边聊。”
之后都没有再聊明戈的事,直到徐子行离开。
晚饭后,楼安世窝在书房沙发里,“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叫我回来做什么?”
楼诺一说:“支票还回来。”
楼安世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把头埋到沙发靠枕下面,“没听到,我已经死了。”
楼诺一看了他一会,“说真的,你花明戈的钱?”
楼安世说:“他住我的房子,难道我不应该收房租?”
楼诺一说:“但他还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吧?”
楼安世不耐烦地道:“拜托……你这是想给我上生理卫生课还是心理健康课?这两方面我都比你专业好吗?”
楼诺一没再说话。
楼安世挪开了一点抱枕,露出一只眼睛瞄着楼诺一,看到他拿着文件夹似乎在处理公务,“支票真的要还你?”
楼诺一漫应了声,“嗯?”
楼安世愤愤地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给了就给了,居然还想要回去,一点原则都没有……”
楼诺一说:“你答应以后不再花你室友的钱,就可以留着支票。”
“……”楼安世一时接不上话。
楼诺一说:“没钱来找我,我什么时候真不管你过?”
“我什么时候要你管过?!”楼安世突然就怒了,把身上的靠枕拨到地上,起身走出书房,用力甩上了门。
楼诺一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到窗边,看着楼安世上车离开,看着车消失在远处弯道上……
看着窗外的景物剪影,楼安世说:“去暗光俱乐部。”
江柏说:“明先生……”
楼安世打断了他,“闭嘴。”
江柏没再说话。
到了暗光,楼安世在静音室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刚坐下不久,便有人在他旁边坐下,他漫不经心地扫一眼,看到是胡又又。
胡又又笑着朝他比划:去聊聊?
楼安世起身,伸手:你先请。
两人换了个能说话的房间坐下。
胡又又说:“早就想找你聊聊了。”她取出烟盒,也没问楼安世便点燃了一根,吞吐了几口烟雾后道,“世子,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但你呢,转手就把我卖了。”
楼安世轻松地靠坐在沙发上,“以物易物才叫买卖,我可没用你换来任何东西。”
胡又又提起了嘴角,脸上露出个凉凉的笑容,“我本来应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楼安世歪歪头,“别说得好像我对你始乱终弃了一样。你朋友帮我一次,换我去杀一个人,哇靠,我当时就心碎了……朋友?你让朋友去杀人?这是做你的朋友必需交的投名状?抱歉啦,我不喜欢交这么昂贵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胡又又苦笑,“那其实是个误会……”
楼安世灿烂一笑,“当然,世界上的不幸都是源自于误会。”
胡又又叹气,“世子你一贯牙尖嘴利,不过,正好我那个朋友也来了,让他本人和你解释吧。”她说完便退入黑暗中。
楼安世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几分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那个方向,很快便走入了可视范围内,是熟人,“你现在还叫梁陈吗?”
梁陈说:“我以为你会问我现在是不是还在开直升机。”
“难道真的还在开?”
梁陈点头,“有信航空公司。”
楼安世没印象,估计是家小航空公司,“你说,我这辈子就去了一趟名沙,怎么这么碰巧就认识了你们?”
梁陈说:“只有我是碰巧,其他都不是。关于殷正楠,我倒没想过你真的会对他怎样,只是我不擅长处理那类问题,正好推给了你。”
楼安世摊了下手,“我没听懂。”
梁陈说:“我不能冷静地处理性虐待问题,如果是我去见殷正楠,我大约会真的杀了他,幸好去的是你,毕竟他罪不至死。”
楼安世不动声色地道:“殷正楠如何关你什么事?虐待事件很多吧,你却唯独想管这一件?”
梁陈说:“碰恰我知道这一件,其他的我如果知道也会管。只是有时很难了解受害人的想法,我不知道他们是乐在其中,还是恨入骨髓。你看,他们也不报警,也不求助……”
楼安世说:“无力自救的人多得是。所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爱好助人为乐?”
梁陈想了想,“有人说我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其实,我只是受够了看着这些破事,却什么也不去做。”
楼安世失笑,和他一样,他掺和很多事时都多少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听起来你不杀人?”
梁陈摇头,“我不敢,不敢跨过那条线,我怕我一但跨过去就成了郑翮那样的人。”郑翮是那个喜欢留下莲花标记的连环杀手。“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自控力。连环杀手完全沦为了欲望的奴隶。”
楼安世“啧”了一声,“人都是欲望的奴隶,都会做出最能取悦自己的选择。你不杀人,不过是因为这种选择满足了你那想做个好人的心理需求,你用来取悦自己的成本挺低的。”
梁陈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差点被你绕进去了。不,我只是不想做错事,杀人是错的,就算杀人能令人愉快,但它是错的,我就不会去做。”
楼安世说:“和我的说法并不冲突。对了,那个杀了郑翮女儿的人死了,当时,你在场的话,你会救他?”
梁陈只说:“我不会杀他。”
“郑翮呢?”
梁陈说:“也不会,但也不会让他走。希望我的自控力能胜任些项工作。”
楼安世笑得伏在沙发扶手上,“你像个担心自己会破戒的和尚。但你知道吗,你如果不想破戒,呆在庙里才最安全。”
梁陈诧异地看着楼安世,眼中露出回忆之色,“确实曾经有过那么一座庙……”
楼安世不动声色地引导着,“是啊,谁没有曾经呢?”
“嗯,那时……”梁陈清醒得很快,住口了,“不提了。今天来见你的主要的目的是想问你:你那位王子朋友找我有事?”
兰格非已经回去有几天了,估计他短期内不会再来卢兰了。
楼安世说:“他有件很重要的事想找你帮忙,据说涉及两个人此生的命运,具体情况他没告诉我。”
梁陈说:“以他的能力和地位都解决不了的事,我肯定也无能为力。”
楼安世悠悠一叹,“有些人永远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如我,如他。”
梁陈看了看他,最终道:“再说吧,如果我去千善的话……”
聊到十一点,梁陈提醒楼安世该回家了,两人友好告别前,梁陈说:“你知道明戈是个怎样的人吧?”
楼安世挑眉,“生理功能良好的人。”
梁陈说:“他可能有些麻烦。你小心。”和楼安世聊得也还算愉快,想想便还是提醒他一声,虽然他并不希望楼安世会去提醒明戈。
“好,多谢关心。”
出了暗光,楼安世心情愉快地说:“我喜欢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