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有尴尬的轻笑,算是对自己总是忘记重生这一事实的自嘲。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固定更新时间为隔日早晨8:30,要是超过了……
罚我双更好了!
☆、第三章 十万【捉虫】
昏暗的街道上只有损坏后亮也不亮的路灯,还好今天月色足够明亮。邵云浩在跟着夏皖快步穿过一片低矮的破败棚户区后,这才走入一条狭长的小巷,在巷口的那一端,有夏皖住了十六年的木制小楼。
乍一看上去,很像仿古的建筑,但细细打量才发现眼前这栋四处开裂的房屋,只是无钱修补的栖身之地。夏皖回头让不胜唏嘘的邵云浩在门外等上一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仍旧有些发抖的手指好不容易才将钥匙插入锁眼中,吱呀一声大门敞开,一股腐坏的霉味迎面而来。
邵云浩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冷峻的神情让回头看向他的夏皖只能抱歉的抿了抿嘴,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一定是拥有优渥的生活,自己带他回家也只不过让对方难以习惯这种大量滋生蚊虫的阴暗角落。
走入大门绕向墙壁,伸出手指在潮湿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上轻轻一按,昏暗的光线只能堪堪看清楚这栋年代久远破旧木屋的全貌。
竹制的矮脚椅在门边静静待着,黑灰而开裂的椅脚代表着它年岁同样久远,而干净澄亮的椅背更是诉说着它的主人长年坐在这把廉价的竹椅上,就坐在小楼的门口,看着小巷中来往的行人,口中念道着心中日夜不断的念想。
这是个简陋的家,一桌一椅一间厨房,木制的墙脚到处是黑灰的霉斑,转角处有上楼的楼梯,扶手也早已裂了无数个缺口。
“对不起。”夏皖低垂着头默默的说了这三个字,失落的目光不想让对方看见,不想要对方眼中看到厌恶,也不想在他的眼里瞧见怜悯,惊魂未定的胸口此时更是堵得慌,十六岁的少年这样的心情完全不懂该如何疏解。
“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这是你家,能带我参观一下吗?”邵云浩突然之间笑得爽朗,手掌贴着纵横不平的墙壁细细磨梭,而眼睛更是贪婪的想要将屋中的一切都记得心中,原来,这就是夏皖成长的地方,前生未曾了解过的一切,此时都将如珍宝般牢牢印刻脑海。越是爱一个人,越是想要了解他所有的一切,他的成长的家园他学习的学校,他喜欢的食物他爱读的书,他想要的生活他未来的理想,他的忧愁他的喜悦。
对于邵云浩突出其来的参观兴致,夏皖很是为难。一个陌生的男人深夜来自己家中参观,这是一件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去想如何去做的事,明知最恰当的处理方法是直接拿干净的衣服让对方换上,然后早早让他回去安歇,明天再正式道谢,但是当夏皖抬起头想要开口说与对方听时,入眼的却是邵云浩赤裸的上半身,以及动手教训那人时留下的褐色血痕还有一些划破的伤口。
“你……受伤了,到我房间来,我为你清理下伤口吧。”话到嘴边,却成了这种模样,想要让对方离开,却成了邀请入房,夏皖说完就有狠掐自己一下的冲动,上一个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每当有一个人对自己好,自己总会像傻瓜一样丝毫不懂防备,难道自己心中就如此缺乏感情的温暖吗?明知道这样不好,却完全控制不住的去做,夏皖呀夏皖,你总有一天会被这种不自觉给害死。
夏皖的感慨其实很准确,若没有重生而来的邵云浩,等待他的不是死亡,却是比死亡还残酷的人生践踏。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上那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可这时,却从二楼的幽暗房间中传来一声苍老而疲惫的责备。
“皖皖,你还晓得回来,几点了?”这是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气息间还伴着几声急喘,对夏皖的晚归很是生气。
夏皖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有些发白,三两步跑上楼梯,往里间的屋子里一进,然后就看不到人影了,站在楼梯上的邵云浩没有着急的往上走,而是站在原地,好奇的竖耳倾听房间里一老一少关切的责骂以及连连连称是的允诺。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奶奶会担心吗?”
“我……只是去见了一个朋友。”
“哪有什么正经朋友是要晚上见的?夏皖不要以为奶奶看不见,你就可以骗奶奶。”
“对不起……我真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皖皖,你爸爸妈妈过世的早,将你好好抚养长大是奶奶这辈子最大的责任和心愿,奶奶已经年纪大了,但是你还在念高中,怎么这可以这么晚了才回家。奶奶虽然眼睛不好,但也要管教你学好,未来你还要上大学,不要向那些坏孩子一样,整宿整宿的在外面游荡。”
老奶奶在没点灯的小房间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可不管她说了什么说了多久时间,夏皖都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表情,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全心全意的为自己付出,那个人就是眼前一脸担忧的奶奶了,从爸妈过世后,自己可以依靠的只有她,她可以指望的也只有自己,一老一少两个人,在这座腐朽失修的小楼内相依为命。
抓住老人皱皱巴巴干枯的手掌,夏皖将这只手贴在自己心口上,好让奶奶知道自己会好好听话,不再让她老人家担心,满头银发眼窝深陷的老人这才疲惫的睡下了,而夏皖却是再听了一阵奶奶平稳的呼吸声后,这才轻声的走了出来。
听到这些细碎的对话,感受着那拳拳爱护之心,邵云浩的终于对夏皖的生长环境有了正面的了解。
原来自己的夏皖早就失去了父母的亲爱,他的整个少年时期只有一个瞎了眼睛的奶奶,为了能让夏皖念书,奶奶舍不得吃也舍不得多花一分钱,而省下来的每一分一毫都为夏皖存了起来,读书要钱,未来孙子找个漂亮的孙媳妇也要钱。或许那名老人不是夏皖唯一的亲人,但绝对是在心中份量最重的一个。
这一切,不经让邵云浩想起了重生前与夏皖发生一段往事,而这种种的昔日情景却是让自己再一次直面内心的冷漠与绝情。
那是在夏皖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早就被自己碰过身体的他,两眼通红的站在跟前。
那时的夏皖神情是如此脆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变数所打击,他说这种时候只有自己才能帮助他。
夏皖的要求很简单,他只想为自己借10万而已,那时10万RMB对自己而言只不过是一场PARTY的开销,只不过是一次出海的游玩,可对夏皖来说,却是在放弃了所有尊严之后的卑微乞求。
邵云浩只是坐在沙发上拿着红酒,像看着什么可笑的戏剧一样,用讥讽的话语让夏皖脱去身上一切遮掩,想要从自己手上拿到这些钱,那就必需付出远远超出应得的代价。
那时的自己根本看不懂夏皖在羞耻背后的痛苦。大学时的夏皖将自己看作是心中的依靠,想自己成为他命中的唯一,但自己给他的除了一次又一次的伤痕,便再没有更多的了。
整整一周,夏皖如一只被驯服的稚犬一般,任凭自己为所欲为,在自己鄙夷而暴力的折磨下,夏皖连从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十万块像雪花一样从夏皖的头顶飘落,邵云浩冷笑的看着夏皖伏在自己脚下,将一张张浸染着被剥离自尊的钞票重新捡起。
那七天,邵云浩第一次动手打了夏皖,而在那七天之后,夏皖再也没有对这男人落下一滴眼泪,至死如此。
这些钱,邵云浩知道去向,夏皖是为了让自己年迈病重的奶奶可以有足够的钱上手术台,可是当夏皖拿着钱回到家中时,除了只看到奶奶最后一个笑容外,一切都已无力回天。
如今听到在二楼的房间中夏皖和奶奶的那些对话,瞎了眼的奶奶想要活到皖皖上大学的那一天,想要活到皖皖找工作的那一天,想要活到最疼爱的孙子结婚的那一天……
邵云浩很庆幸自己终究能重活一次,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亲手将夏皖心中最痛那一道伤痕弥补过来,这一世我与你一起,好好的守候着年迈的奶奶,只有长命百岁的活着,才能好好的看到夏皖是如何幸福的生活。
这时夏皖终于从奶奶的那间屋子出来了,苦着一张脸一看就知道刚刚被训得有多惨,看到邵云浩站在楼梯上没走动,这才委屈抬起头,冲着眼前男人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心虚的带着邵云浩往自己房间走,生怕奶奶发现自己不仅在外面待到深夜,而且带着了一个把沾了鲜血的上衣给自己,然后光着身体偷偷溜进房子的男人回家。
本来以为她老人家睡着了,自己晚回家她不会发现的,可没想到奶奶却担心到深夜还没睡,夏皖的心中很内疚,但也无奈。
两人蹑手蹑脚像个小偷似的走进了最宽敞的二楼房间,说是宽敞,其实也只有六个平方左右,朝阳的窗口摆了一张堆满了书籍和文具的木桌,没有抽屉桌脚还垫着一叠废旧的报纸。紧挨着书桌的是一张同样老旧的木床,九月末的海边城镇夜里还是有些凉意,床上有洗得干净的枕头外,还有一床毛毯,上面有夏皖的味道,干净清爽却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