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板电脑原本漆黑的屏幕逐渐亮了起来,男人想了想,修长的指尖在滑动锁屏的凹槽上一划而过——
随着咔嚓一声解锁声,一张伸着舌头,带着伊丽莎白圈迎风盛开的喇叭花大狗脸照片跳进男人的眼中。
雷切:“……”
阮向远:“咳。”这么猛地一下看见自己的照片,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雷切:“照的不错。”
阮向远:“……”
男人摸了摸狗崽子脑袋,转过头在游戏的目录里翻了翻,然后打开了某个游戏,原来以为是切水果的狗崽子八卦兮兮地伸脑袋去看,却没想到屏幕上出现的居然是泡泡龙——
雷切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放到阮向远的爪子底下,伸出手指,戳了戳它僵硬的狗脸:“这个,会玩的吧?”
阮向远:“……”
雷切:“游戏机上不是玩的很好吗?”
阮向远:“…………”
雷切:“第一关都快过去了,对吧。”
阮向远:“………………”
雷切:“恩,对啊,别这么看着我,我当然看见了。”
阮向远:“………………………”
雷切:“你还真是聪明呢,隼。”
阮向远:“………………………………”
雷切:“绥说,小狗的眼睛里只有黑白两色,那你为什么会玩泡泡龙呢?有时候我会有个很奇怪的想法,其实你这幅小狗的身体里,装着的是人类的灵魂——灵魂替换?夺舍?还是重生?呵呵。”
阮向远:“…………………………………………”
此时此刻,阮向远也很想“呵呵”,不是雷切的那个“呵呵”,而是“我去你MLGB”的那个“呵呵”。
蹭进雷切的怀里,狗崽子满脸冷汗,嗷呜一声伸爪子深情地抱住了雷切的脖子,后爪子一脚蹬开放在雷切膝盖上的平板电脑,大脑袋东蹭西蹭企图蒙混过关——
不要问我,我只是一条狗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50第五十章
雷切将死劲儿往自己怀里钻的狗脸抓出来,捧着那张惊慌失措的狗脸笑得云淡风轻吓死个狗:“装傻也救不了你。”
阮向远:“…………………………”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有本事你汪汪汪!还有,我没装傻,我就是傻,真的,盆友,你听过雪橇三傻么?我是老大我承认还不行?我承认了啊!!!求放过!!!
雷切捧着狗崽子的脸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阮向远仰着三层下巴的脖子心想还好今天中午没吃什么不然像现在这样受到如此大的惊吓老子非一口吐你一脸不可……
在阮向远如此真诚的目光中,红发男人终于在半信半疑之间,大发慈悲将抓在狗脸上的指尖放开,长手一伸把狗崽子刚刚一脚蹬飞的平板电脑拖回来,男人进入了相册,这才看见,除了刚才那张做作的自拍节奏之外,相册里还塞着乱七八糟的各种角度的抓拍——
看上去像真像是狗崽子在玩儿的时候一不小心胡乱踩到的。
“……”雷切向哈士奇幼犬投去疑惑的一瞥。
“( ⊙ __ ⊙)。”阮向远真诚地瞪着狗眼,又挺了挺胸。
雷切修长的指尖在平板电脑的边框上一划而过,然后也不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各种姿势的照片删掉,反而是将它们都留了下来,将电脑屏幕锁上,男人曲指轻轻弹了弹狗崽子湿润的鼻尖,勾起唇角慢悠悠地说:“我又没说你真是人,那么紧张干嘛?”
阮向远:“……=___=!”
狗崽子偻着背,哈拉哈拉地低下头趁着雷切没注意用力喘出一口气大气——卧槽,早说啊,老子不仅紧张并且快紧张尿了好吗!万一穿帮了你以“披着狗皮的人接近本大爷肯定不怀好意”为理由把我生吞活剥,我桑得起吗我,必须桑不起啊!
“啊,”雷切忽然又想起什么的补充道,“不过我暂时保留这个猜测的主动权。”
“…………”
也就是在这一刻,阮向远深刻地意识到暴风雨还没有过去。
这之后的日子,真的过得叫一个猪狗不如。
——当狗崽子埋头在狗盆子里哗啦哗啦欢快吃饭,心里琢磨着还是用勺子吃比较爽的时候,身后会忽然冒出个背后灵问他“隼,要不要勺子”,他心惊肉跳,回头冲背后灵露出一个“风太大我听不清”的天真表情,这个背后灵才摸着他的脑袋说“继续吃,吃饱饱哟”。
“……”扭头转回脸对着那个粉红色的盆子,狗崽子剩下的只有一爪子将它掀到雷切脸上去的欲望。
——或者因为绝翅馆里不通网,狗崽子曾经满世界找一个半月前的报纸试图找出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死,某天当他好不容易在书架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叠雷切看过的旧报纸,正欢天喜地地想把它们从书架上面拖下来,这时候背后灵又出现了,他悄然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就像一座泰山似的蹲在狗崽子后面,用可怕的语气说“小狗是不是想看报纸”。
是啊,我想看,可是我会告诉你我想看吗?
我不会。
阮向远转过头,冲这位本来喜欢随口乱说但是偏偏最近一说一个准的蠢主人露出一个饱含血泪的表情,然后将那叠报纸抓下来,蹲上面撒了泡尿,捂着玻璃心满脸是血地走开了。
——又或者,当雷切坐在办公桌后面看那些堆积如山仿佛永远也看不完的文件,狗崽子趴在沙发上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用狗爪子在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抛来抛去的水果中准确地划了个完美“S”字形完成一个五连击,眼看着就要打破蠢主人闲着没事干玩时候创下的记录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背毛上扫射来了一双灼热的注视。
这一次完全不用犹豫,狗崽子毫不犹豫地一爪子踩在屏幕上那一堆水果中唯一的地雷上,游戏结束,切水果之王的冠冕永远地戴在了蠢主人的脑袋上,恭喜你蠢主人,从今天开始,但凡是记分游戏,能打败你的只有你自己。
——最变态的一次,是阮向远刚睡醒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放在门边他的厕所时,站上面放完尿,一回头发现背后灵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爬了起来,他蹲在门边看着狗崽子尿尿,等他尿完以后惊天动地地来了句:“是不是很怀念站着尿的感觉?”
阮向远:“……………………………………………………………………………………”
妈,救命!
当天的结果是阮向远重演了第一天来绝翅馆时候的悲剧,老大不小了还一爪子将尿盆子踩翻滚了一身尿。
——去餐厅的时候,跟分餐的大叔卖萌也不可以那么卖力了。
——出去散步的时候,也只能跟满脸恋恋不舍(并没有)的母鸡们道别告诉它们,他将和它们无法再愉快地玩耍下去了。
——睡觉的时候,也不敢随便吧唧嘴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说出一句字正腔圆的人话,比如“雷切去死”。
——就连走路也变得规规矩矩,狗崽子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表现得像条狗,已经紧张到有时候连走路都会左腿绊住右腿。
阮向远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非疯了不可——
而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让他抓心挠肺的是,那叠曾经让他尿了尿的报纸,雷切就像故意似的没有扔掉,只扔掉了最上面的那几张沾湿了的,剩下的在自己粗略地看了几遍没看出个所以然之后顺手原封不动给塞回了柜子——你说你不扔掉干嘛,啊?留着吃饭时候铺桌子?说好的洁癖呢让你给吃了?你还记得你有洁癖吗亲?
你就不能扔了么?
你就不能扔了啊!!!!
老子每天早晨打从它身边路过,那等在书柜里的报纸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我的心如同小小的寂寞的城,想看报纸,老子想看报纸。可是它却在书柜的阴暗角落,微笑着告诉我——
我哒哒的爪子是美丽的错,老子不能看报纸,老子只能昂首挺胸地,路过。
路过,并且要控制住自己的脑袋不要发生角度偏离地路过。
我从满心渴望的玩意旁边走过,目光也不能露出对那叠报纸一丝一毫的渴望之情,您知道我有多难吗蠢主人!!!我只是一条狗啊!!!妈蛋!!!用这种手段对付一条可怜的小狗您看您这样合适吗?!!理智吗!!!
是不是很丧心病狂啊?!!啊!!!!!
我他妈不过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死透了没啊,死透了我就好好安心继续当我的狗啊,要没死我他妈目前来看也只能好好地当我的狗没得破啊!!!
阮向远这个时候才知道,做狗不难,做人也不难,真正难的是,自己明明是人却要把自己装得像是狗一样傻缺才叫十分艰难。
……
在某个窗外暴雪纷飞的下午,雷切出去开高层会议的时候,牢房里终于只剩下了阮向远一只狗。难得清静,先是舒舒服服想怎么吧唧嘴就怎么吧唧嘴地睡了一觉后,狗崽子爬起来甩了甩脑袋——下一秒,就像魔怔了似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像一不小心瞬间移动了似的,已经端端正正地蹲在书架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