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回头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一把医用药棉和一款绷带。
莱恩那张万年冰山脸终于有破功的迹象,唇角抽了抽,走到梯子底下完全无视了在一旁满脸警备的大型忠犬狱警,抬着头去看站在楼梯上的王权者:“……你在做什么?”
白堂大叔脸上那张笑眯眯的假面具也有些同样挂不住,“给你的对手送药”这种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正当他尴尬的时候,站在梯子下面的雷伊克清了清嗓音,用“你奈我何”的狂霸拽语气说:“雷伊斯拜托我给你们送一点药,以防馆长消气开门之后,里面死得一个都不剩。”
又是一个来帮他的人么?
莱恩有些不以为然地哦了声,点了点头,却再也没有多说哪怕一句话。然后在这两名不速之客的惊讶目光之中,少年再一次表演了自己飞檐走壁的能力,轻轻松松地用和出来时候同样敏捷的姿势爬上餐厅的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像一只无声无息的猫儿似的重新缩进了餐厅里。
白堂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楼梯,又看了看站在楼梯边一脸严肃地扶着楼梯随时防止他摔下来的雷伊克,忽然觉得作为一名多吃了几年盐的老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要是早知道莱恩在外面并且会用这么逆天的身手回归餐厅,打死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丢脸。
雷伊克依旧面无表情,习惯性地压了压狱警帽子的帽檐,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四号楼的王权者:“扔完了么?”
白堂眨眨眼,举了举手中空空如也的医药箱,低头看着年轻的狱警那张平静的双眼,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然后就看见雷伊克一只脚踩在楼梯上,伸手,将他像是抱孩子似的从楼梯上抱了下来。
脚踏实地地踩在堆积了一层冰雪的地面上,白堂低着头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老了还是变成了婴儿这个矛盾的问题,最糟糕的是,这个时候,从餐厅围墙的另一边,响起了某个黑发年轻人欢快的声音——
“谢啦,白堂大叔,祝你和雷伊克白头偕老!”
四号楼的王权者脸上那层永远笑眯眯的面具终于碎裂,红了老脸,白堂显得有些慌张地抬起头,却惊讶地看见,站在楼梯边的狱警那张冰山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笑意。
雷伊克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目光柔和地说:“走,外面冷,回牢房再说。”
——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绝翅馆最常出现的景象,狱警和王权者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雪地上,然而只需要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一次,却是狱警走在前面,王权者低着头走在后面。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在绝翅馆仿佛永远也下不完的雪,周围,只能听见室外鞋踩在雪地上时,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
此时此刻的餐厅当中,莱恩和阮向远面对面地站着,互相看着对方。
前者面无表情,后者抱着一大堆的棉签和消毒水,那叫个阳光灿烂。
窗边原本应该是属于莱恩这一方人手的地盘,但是不知道在他出去的这一会儿发生了什么,此时,黑发年轻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地盘上,异常嚣张地张着双臂迎接他那些各式各样的场外救援——莱恩相信,等到天黑的时候,说不定会有人往里面扔保暖棉被也说不定。
漂亮少年这么想着,心中微微嘲讽,转过脑袋,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莱巴特——非常意外的是,在几乎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叛变的情况下,这家伙似乎异常死心塌地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莱恩盯着莱巴特看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用平静无起伏的声音说:“莱巴特,你流鼻血了。”
莱巴特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丝滑腻,并且随之而来的是口中也尝到了血腥甜腻的气味,耸了耸肩,这名三号楼的高层显得有些无所谓地说:“哦,大概是鼻梁骨折了。”
语气那叫个淡定,就好像骨折的是别人的鼻子。
真爷们。
莱恩却只是挑挑眉,他就好像没有看见周围的那些犯人和站在他不远处的阮向远似的,那双如同湖水一般碧绿的瞳眸闪烁着,始终盯着面前流着鼻血的高层,莱恩仿佛若有所思地看着莱巴特,就好像能在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而此时,已经被莱巴特的人格魅力搞得略微羞愧的阮向远脸上也难得出现一点儿愧疚的表情——早知道这货已经这么惨,刚才就不往他鼻孔里塞胡萝卜了。
但是站在阮向远身后的鹰眼看上去挺高兴——同为智慧型的高层,他和莱巴特总是不那么对盘,面对鼻孔往外喷血的莱巴特,他眯起眼,愉快地勾起唇角:“活该。”
阮向远头疼地瞥了他一眼。
正当黑发年轻人站在原地独自伤神的时候,忽然他感觉到面前的天仙少年的目光忽然从自己身上掠过,紧接着,那个鼻子开了闸门似的哗哗往外流血的高层猛地一下,就被什么人塞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阮向远:“……”
这张鼻青脸肿的脸忽然放大靠近,那视觉效果还真有点看3D恐怖片的节奏。
还没等黑发年轻人张口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鹰眼已经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往后拽了拽,嘴里还不忘记嚷嚷:“干什么干什么少靠我们小狗那么近,愚蠢是会被传染的——”
阮向远开始后悔带鹰眼出来接应救援物品,带个沉默寡言的白雀外加一个同样智慧型的小丑都比鹰眼强——至少不会乱说话。
就在这尴尬得几乎呼出一口气都能冻僵了摔碎在地上成俩半的气氛之中,令人意外的是,莱恩那毫无情绪的嗓音,却忽然传入了阮向远的耳朵,并且说话的内容听上去也非常奇幻——
“治好他。”
阮向远傻眼了。
鹰眼也震楞了。
莱巴特猛地回过头看着莱恩。
在场,满脸镇定地,只有莱恩一个人。
只见他动作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放进口袋,然后更加慢地掏了出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漂亮面容的少年的手仿佛在身边的桌子上摸了下,然后又飞快地拿开,然而,当人们看清楚了那被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在场的每一个犯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阮向远无声地蹙眉。
“我说过,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少年淡淡说着,忽然顿了顿,又补充,“但是,也从来不会亏了别人。”
“这份大礼果然够大。”
“斯巴特说,我自由了,所以不当王权者,应该也没关系了吧。”
阮向远笑了,也不想在跟莱恩多纠结,一把抓过满脸不情愿的莱巴特,动作不怎么温柔地将手中的棉花拆开塞进他的鼻子里,修长的指尖在男人的鼻梁上摸了摸,确定好位置之后,干脆利落地上药——
当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顺手将作为炮灰的莱巴特推给了莱恩,然后一把抓过那放在桌子上的王权者徽章塞进自己的口袋中——这动作叫个快狠准,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某种犬类动物扑向骨头时候的热情表现。
鹰眼在身后看着,额角突突地跳。
周围,三号楼的众犯人看着,一时间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欢呼,没有痛哭,没有想象中的山崩地裂你死我活,更加没有预料之中大家以为就来来临的饥寒交迫,仿佛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的王权者,换人了——
时间刚刚好,如果现在开始打扫卫生的话,说不定还赶得上晚餐开饭。
寒风从被莱恩打碎的窗户吹入,一片雪花吹进,飘落在阮向远的鼻头,然后融化。
所有的人都僵硬地站在原地的时候,只有鹰眼悄悄滴勾起了唇角——一盘注定会满盘皆输两败俱伤的棋,果然只有在出现了“变数”的棋子时,才会悄然地发生变化。
雷切的这盘棋结束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主动让步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只不过,这一次,那个仿佛从来都不会输的男人输得非常彻底。
“喂,发生了什么——”
“不打一架也可以吗!!!王权者还可以这样做交接,太乱来了——”
“我才不管这个,我快痛死了,妈的有没有人去通知一下伊莱让他开门,我要去医疗室!”
“喂小狗,当了老大以后不会就不给我们接骨头了吧!”
“妈的巴特你找死啊,‘小狗’你是能叫的吗!!!老大!!!!”
周围乱七八糟嗷嗷大呼小叫的声音响起,当莱恩转身离开,鹰眼轻笑着抬起手揉了揉站在他前面的黑发年轻人毛茸茸的脑袋,嗓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地压低音量,附在那在阳光照耀之下几乎变得透明的耳边:“大功告成,小狗,来亲个嘴儿呗!”
阮向远转过头,然后在鹰眼惊讶的目光下,飞快地抓住他的脑袋,然后以一个霸气十足的姿态在男人的脑门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