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层住的是代理管事。”靠里面的犯人C满脸纠结地一把拽过自己的枕头,“王这个时候联系他是要干嘛?”
哪怕只是一个二十五层的新晋小高层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是完全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更论王权者?所以他们对于雷切的称呼有别于斯巴特这样的高层,在平常的情况下,绝翅馆低层的犯人更倾向于直呼他们的王权者为“王”。
距离牢房门最近的下铺,最先受到惊吓的倒霉蛋犯人A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谁知道,我只知道今晚肯定有哪个家伙要倒——”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以前,他的话被牢房门齐齐开启的刺耳金属声打断了——
这每天几乎都快听到厌烦而无视的声音,在这个夜晚前所未有地惊天动地响起,从未像是这样听过如此整齐地牢房门同时被开启时齐齐发出的声响,今日才知道原来这种声音也可以如同世界上最激昂的交响乐般激动人心——
犯人A张大嘴,越长越大,眼睛惊恐地瞪着监狱里其他的牢友,当发现他们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瞪着门外,犯人A猛地拧头,这才发现原来除了他们这扇牢房的门是被王权者直接用王权徽章强行开启的之外,对面那间牢房的犯人也犹犹豫豫地从大敞开的门里探出了个脑袋……
不,不仅是他们对面的。
还有他们对面的左边那间牢房,右边那件牢房——直到这名犯人听到他们隔壁牢房那个胖子犯人走路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时发出的特殊吧唧吧唧的声音!
到处都是不明所以的犯人们讨论时发出的嗡嗡响声,当这些声音越来越大,情绪激动不明所以的犯人哐哐地开始用椅子腿儿桥栏杆的时候,所有人都同时听见一声刺耳的电流音,紧接着,他们的通讯器无一不被强制性地接通,在众人莫名的目光中,通讯器那头终于有人说话了——
斯巴特大叔:“喂?听得到么?”
牢房外是乱七八糟的“听得到”“又干嘛”“斯巴特你有病啊”“大半夜搞什么搞”之类夹杂着各种姿势骂娘的叫骂声。
很显然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咒骂声让斯巴特大叔确认自己的声音已经送达到了二号楼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代理管事以前除了是雇佣兵外,还是个职业网络技术工程师啊。”
一头雾水地正准备回头问个究竟,犯人A就听见犯人C在里面嘟囔,他猛地用自己的小眼睛翻了个力所能及的巨大白眼骂道:“毛的网络技术工程师,黑客就黑客,说那么好听干嘛!”
二十八层的二号楼代理管事斯巴特在跟王权者雷切进行了时长不超过一分钟的通讯之后,利用某种技术打开了整栋二号楼全体犯人的牢房门,然后在通过同样的技术加以改变,同时接通了二号楼上百部通讯器,使它们从单纯的通讯器变成了一个全频广播的用具——
【……身高一米六五,金发,白色外套,年龄二十岁上下,身材偏瘦弱,就是这样。】
简单地叙述了王权者的命令,理由简单粗暴地直接跳过,斯巴特在二号楼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就这样用淡定的嗓音下令全楼无死角地毯式搜索米拉。
和米拉睡上下铺的那名犯人莫名其妙,一边说着“米拉不是在这么”一边迷迷糊糊地爬到上铺,空荡冰冷的上铺让他瞬间尿了一地——
与他无关的是,王权者以及所有高层都在寻找一个名叫米拉的少年。
非常不幸的是,这个米拉,就是他理解的那个米拉。
“他们不会因为我和米拉是上下铺就抽我鞭子吧!”
当这个倒霉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换新内裤时,睡在他对面的牢友冷笑一声,送给他两个字——
“少蠢。”
……
于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当二号楼的狱警瞪着哭成兔子的红肿眼睛蹑手蹑脚地爬进浴缸时,在他与他一墙之隔的监狱里,无数个在王权者的鼓励下彻底无视了所谓宵禁规矩的二号楼犯人,正蹑手蹑脚地摸出监狱。
二号楼的会议室设置在二十九层,这里专门空出来了一间牢房,里面没有床,只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巨大的、过于华丽的扶手椅,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是十几把舒适的椅子,但相比起那把放在最前面的椅子来说,却低调的多。
此时此刻,二号楼的王权者满脸不耐烦地微微蹙眉,单手撑着下颚坐在那把理所当然最华丽的扶手椅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修长的指尖有规律地轻轻跳动。
忽然,雷切的动作猛地一停。
与此同时,斯巴特推门而入,沉声跟他的王权者汇报:“找到了。”
雷切没有说话,他甚至依旧保持着单手撑着曲线完美的下颚的动作,只是湛蓝的瞳眸动了动扔给斯巴特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后者却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在耐心等待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会议室的大门被撞开,进来的是斯巴特的前任室友赖斯,他面色铁青,很显然刚才不顾王权者在内鲁莽撞开门的那位就是他——
雷切轻笑一声,唇角勾起眼底却毫无笑意:“轻点,赖斯。”
仿佛是家常话一般的语句,却让原本脸色难看的高壮男人变了变脸,当雷切语落,跟在赖斯身后出现了其他的人影,那个人转身进来走进灯光之下,这才可以看清是依旧面瘫着的DK。
而DK的手上抓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米拉。
此时,少年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再也不见最开始的那种属于少爷的骄傲和脆弱,他看上去狼狈极了,已经干涩的血液沾满了他白色的外套,金黄色的头发也因为躲藏沾满了灰尘变得暗淡无光,当他走进房门时,脸上还是慷慨就义的愚蠢表情,然而,在看见雷切的第一秒,几乎是毫不掩饰的,少年浑身一颤。
雷切原本轻轻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停止了跳动,他缓缓地抬起手,而在他几米开外被DK抓着的米拉,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脸上的恐惧越发明显——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雷切雷因斯。
大多数的情况下,这个雷因斯的长子似乎永远都是一副灵魂游离于状态之外的样子,虽然显得对什么都不太关心,却一直是学校里老师或者教授们的宠儿——
“天之骄子”。
当时的人们这样形容他。
然而此时此刻,如此昏暗的灯光下,那个曾经被誉为“天之骄子”的男人,却俨然变成了恶魔的同类,他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奢华而夸张的扶手椅上,翘着腿,当大多数犯人按照规矩赤脚行动时,他的脚上套着长长的厚重军靴,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
当他微微歪头看向米拉的时候,少年非常确定,有那么一刻,他的心脏曾经停止跳过。
“怕了?”
雷切说话时,那微微上挑的语调充满讽刺,甚至连在场的高层都忍不住面面相觑表示有些承受不来,而此时,已经放开米拉自己走到门外斯巴特大叔身边的DK,满脸严肃地告诉他们的代理管事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大叔,老大疯了,怎么办?”
斯巴特大叔给了现任室友一个“我们自求多福”的眼神,继续围观。
会议室里,米拉泣不成声,整张脸脏兮兮地,泪水甚至顺着他的脸冲刷出了一道道沟壑,他断断续续地哭泣着,从第一次见到雷切就多么喜欢他开始,说到米娅,说到他自己那畸形的家庭关系,最后说到自己怎么样用手段蹭那些二世主放轻防备用手段杀了他们,再割下他们的脑袋——
“他们活该!他们活该!!”米拉面目狰狞,双眼激动地睁大,他跪坐在地上,却用那双充满了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无表情坐在原位的雷切,“他们都应该是去米娅陪葬——但是你不同,你不一样,雷因斯哥哥,呵呵呵呵呵,我们喜欢你——所以,所以我就要让你跟米娅一样,用同样的方法死去,然后,然后你就可以永远地在地下和米娅在一起了,你们等我几十年——等我享尽荣华富贵,我就来找——”
米拉的话被男人忽然站起的动作打断。
“陪你们?”
米拉因为雷切的反问一顿,少年低下头,看着那双过于精致的军靴缓缓向自己这边走来,在他渐渐放大的瞳孔中,那只军靴停在了他的身边——随即手指上传来被碾压的剧痛,他痛苦着抬起头求饶的时候,只能看见男人那双几乎变成了冰蓝色的瞳眸,里面没有一丝情绪。
甚至没有嘲讽。
“她不配,”雷切加大了脚上的力道,声音平淡无起伏,几乎是一字一顿,“你也不配。”
男人的回答就像是惊雷般,字字砸进少年的耳朵里,随着少年越发苍白的面颊,当他以为唯一剩下能用的左手手指就要这样被活生生踩断,雷切忽然松开了脚,男人后腿两步,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少年的下颚,强迫他对视上自己——
“就是这只手,推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