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阿飞,自从那晚向陈验表明心迹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其实陈验并不是不知道阿飞去了什么地方,掌管“天齐”的财政大权之后每次去南丫岛查账他都能见到阿飞的身影,他没有主动招呼阿飞只是因为他不想把事情无限复杂化。
阿飞也足够知情识趣,陈验装作不认识他,他也绝对配合,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老大和小弟的关系。
但是追根究底,阿飞从来没有后悔过向陈验坦白他的心思,如果那时不说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说得出口了,起初他还幼稚地认为既然注定得不到那就一直守护在陈验身边好了,不管陈验需要什么他都可以戴着“朋友”的面具围绕在陈验身边给陈验无条件提供帮助,可是越到后来他就越没办法自主了,他渐渐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了心底压抑的情绪了,再憋屈下去他不确定会做出什么傻事,那么,干脆坦白好了。
其实也算不上坦白,只是那样一个露骨的动作就足够让两个成年男人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因为那样只会更尴尬。
阿飞亲手把陈验送回了尹路尧身边,这样对阿飞来讲也算是一种解脱吧,总好过看着陈验一直郁郁寡欢,陈验心里不好受,他更不好受。
或许这就是爱一个人的表现,阿飞怎么样都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爱上一个同性,而且为了陈验他甚至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瞧瞧,最痛苦的代价不就是眼睁睁看着陈验已经属于另一个人而他什么都不能做了吗?
不如不见,真的不如不见。
这样对大家都好,不见面就不会想起那些不能被揭开的回忆,纵使快乐甜蜜,但也回不去了。
那一晚之后阿飞主动申请调到南丫岛来打理海鲜楼,没有人会傻到繁华热闹的香港岛不待而主动申请流放到破破烂烂的乡下地方,对此有人疑惑不解,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高高挂起。
于阿飞,他只想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让自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但他并不想离开“天齐”,一旦离开就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再也没有任何牵扯的挂念只会无疾而终。
所以南丫岛是阿飞最好的选择,得空时还可以代替陈验去孤儿院看看,那里是属于陈验的,可陈验鲜少会去视察,现在的陈验又不同于之前了,现在的陈验更像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每次出出入入身后总是跟着十几票忠心的手下,威风八面的样子让阿飞觉得欣慰,这样的陈验总不会再被人欺负了吧?
的确,到现在还能欺负陈验的恐怕也就只有尹路尧了,而且是在床上。
陈验一想到尹路尧心就开始不停地躁动,看着账本呢脸就无端地升温了,幸好有账本的遮挡,要不然在一众小弟面前因为思春而脸红真是有够丢人的。
静下心来调整了一下情绪和呼吸,灼热的脸颊也开始慢慢降温,一切都恢复如常陈验才悠闲地放下了手里的账本,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师椅上,底下所有捧着账本的人都恭恭敬敬地站着等着听他训话。
做老大的平时对手下一定要严厉,但是某些时候也要学会恩威并施,这样才不容易激起手下们的逆反情绪,让他们肯踏踏实实地为你办事。
这一招攻心计是尹路尧半个月前临出发去索马里和海盗谈军火生意时教给陈验的,半个月不见,也难怪连身体都开始想念那个人了。
想着想着陈验就没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手下们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他脸上诡异的笑,这下子更加没人敢说话了,都捧着各自手里的账本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飞也站在一堆人里面,当然,他也看见了陈验嘴角突然勾起的弧度,不同于其他人,他了解陈验,所以陈验因为思念而浅笑,他因为心里五味杂陈而苦笑。
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阿飞,陈验的笑有一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
陈验一直在给自己灌输这样一个思想,他有尹路尧就足够了,对于阿飞,除了发自内心的感谢陈验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来形容,他们这辈子只可能做朋友,再往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账本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你们做得很好。”陈验放下手里的账本搁在茶几上,然后顺手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才又补充道,“年底的分红你们多加十个percent。”
十个percent?手下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天齐”这样的大帮派,年底分红多加十个percent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是可以理解的,这也正是陈验想要达到的效果,金钱的诱惑往往没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住,不过吃了甜头就得更加卖力地办事,要不然吞进去多少还得原数奉还。
“好了,你们都没听错。”陈验放下茶杯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精明的眼神快速扫过还有些发愣的手下们,这次他笑出了声音,“我说年底给你们加十个percent就一定不会只给你们九点九个percent。”
“谢谢陈老大!”终于回过神来的手下们异口同声地欢呼着,不管上没上年纪的都差点兴奋得手舞足蹈了。
“好了好了,没事情要汇报你们就出去做事吧。”陈验拍拍手召回手下们有些灵魂出窍的魂儿,视线准确地锁定了唯一一个没有融入氛围的人,“阿飞留一下。”
手下们还沉浸在年底多加十个percent花红的喜悦中,根本就无心去管谁被点名留下来听一对一的训话了,都各自收拾了东西飞快地退出了会议室。
阿飞没有料到陈验今天居然会点名叫他留下来,不禁一阵慌乱,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和陈验单独相处,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现在陈验给他来这样一出估计是要功亏一篑了。
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陈验才叫阿飞坐下:“坐吧,不要这么见外。”
阿飞的心一颤,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自己就已经很见外了,面对愈加陌生的陈验阿飞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陈验突然咧开嘴笑了笑,“还学会客气了?”
“没有。”阿飞干脆垂下了头不再直视陈验的脸和眼睛,手里的账本攥得紧紧的,几乎快要抠破账本的表皮。
“阿飞,其实你没必要这样。”陈验朝阿飞靠近了几步,他也知道分寸,所以在还有两步距离时就自动停了下来,“我还是那个我,不管身份如何变化,陈验是不会变的。”
阿飞仍旧深深垂着头,他不敢面对的岂止是陈验这个人,他更害怕听到自己的心脏一次又一次地加速,不由自主。
“坐吧。”陈验再次出声叫阿飞坐下说话,“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嗯。”阿飞终于不再忸怩找了就近的一张椅子坐下,虽然头还一直不敢抬起来,但身体明显放松了不少。
陈验无声地笑笑,也走过去挑了一张椅子坐下,他和阿飞之间不多不少刚刚隔着两张椅子。
“最近怎么样?”陈验首先抛出了话题,用了玩笑的语气,“我看你刚才听到年底花红多加十个percent你都面无表情的,该不会是嫌弃十个percent太少了吧?”
阿飞立马摇头否认:“不是,我只是觉得钱这种东西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也不少。”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有件事我还是一直都记得的。”陈验说着就伸手进裤子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支票放到桌上推到阿飞面前,这张支票他是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的,无数次来南丫岛他都想和阿飞好好单独聊聊的,但是始终鼓不起勇气,或许今天正好提到钱这个话题就顺理成章地往下接了。
阿飞看着眼前的这张支票,说不出的难受,陈验想把欠他的钱一次性还清,是想以后什么联系都没有吗?这并不是阿飞的初衷,不管怎样,只要他不收这张支票他和陈验之间就还有一层借贷关系,就算这种关系并不怎么光鲜,但他仍想继续保持着,他不缺钱用,缺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维持这段关系。
深吸一口气,阿飞默默地把支票又推回到陈验面前,陈验见了不由得好笑:“当初不是说这是你的血汗钱吗?怎么我现在还给你你倒还不要了?你放心,这张支票绝对不是空头支票,可以取钱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飞有些语无伦次了,“这张支票我不能要。”
陈验又把支票重新推过去:“你不收我会过意不去,毕竟一直拖着你,现在我有资本一次性还清了你就不能给点面子收了吗?”
“我……”阿飞语塞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又憋出一句话,“这张支票太大了,我身上没这么多现金找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