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路尧把陈验小心地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给陈验盖上,然后转身就走,决定回避这个问题。
“路尧!”陈验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追上尹路尧,却一个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重物着地的声音闷闷的。
尹路尧顿住了脚步,心底压抑已久的呐喊声迫使他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根本就没有什么局,你又怎么会出局?”
陈验撑着床沿踉踉跄跄地又站了起来,尹路尧的背影刺痛了他,他的眼,他的心。
“那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陈验发现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果然天生就是贱骨头。
“如果是关于阿飞,我答应你。”尹路尧说完就拉开门离开了,门被关上的声音很响,震得陈验的耳膜生疼生疼的。
怎么办呢?他看得透你,可你却怎样都看不透他。
双腿有些发软,陈验眼疾手快地扶住床沿,不能再跌倒了,你已经够没用了,你已经被人嫌弃了,还有什么资格摔倒?还有什么资格越来越懦弱?
“但是我到底应该怎么办?”陈验伏在床沿,自言自语,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2013—03—05
☆、第三十八章
一个礼拜之后颜雅茹提前从欧洲赶回了香港,原定计划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拍完的戏在颜雅茹的强制要求下昼夜不分地加班加点终于压缩在一个礼拜的时间内完成了。
电影杀青之后颜雅茹就立马飞奔回了香港,她早在一个礼拜之前就知道了陈验受伤的事,可又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让整个剧组的人都在欧洲耗着,工作上认真负责、公事私事必须泾渭分明,这一点颜雅茹和尹路尧这对兄妹非常相像。
到了别墅,颜雅茹在泳池边遇到了管家李伯,细问之下她才知道尹路尧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回过家了,而陈验的情况也不怎么好,除了每天必须注射的针剂,陈验几乎就没吃多少东西下肚,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顾不上长途飞行的疲惫,颜雅茹急急忙忙就进了主屋上二楼的主卧,陈验受伤的前因后果她已经听张途说过了,再加上李伯的说法,颜雅茹几乎敢肯定陈验现在的状况绝对比李伯说的还要糟糕无数倍,她太了解陈验,多年演戏的经验让她能够轻轻松松地揣测出不同人的心理。
主卧的门没有锁,颜雅茹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往里走生怕动作太大会打扰陈验的休息,可是进来了才发现床上哪里有人,扫视整间房间也不见陈验的影子。
颜雅茹有些急了,扔了手袋就要下楼去叫人,以陈验目前的身体状况绝对只适宜躺在床上好好休养,乱跑什么啊他这是!
刚一出门就撞见了跟上楼来的李伯,颜雅茹还没开口,李伯就无奈地苦笑了起来:“应该又躲到浴室里发呆去了吧。”
“浴室?”颜雅茹突然有些心痛,精致的脸颊上疲惫和怜惜纵横交错,“他这样多久了?”
李伯苍老的脸上说不出的难过但又万分无可奈何:“每次我进去给他换药他都躲在浴室里发呆,怎么劝都不听。”
“这……”颜雅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她一向看不惯自虐的愚蠢行为,可偏偏陈验让她无法置身事外。
“雅茹小姐进去劝劝吧,可能你说的话他会听也说不定。”李伯说完就打算下楼了,颜雅茹立马出声叫住他:“我哥他知道陈验现在的状况吗?”
李伯只是摇头,什么都没再补充,扶着楼梯的扶手下楼去了。
颜雅茹站在楼梯口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有些恍惚,那一扇门距离她只不过三米的距离,可她却觉得这条路无比的漫长,可能对于尹路尧她真的没办法帮到陈验,两兄妹都同样固执,但在很多时候颜雅茹仍旧敌不过尹路尧,因为什么?颜雅茹可能自己也明白,尹路尧更多时候是故意让着她,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如果来真的,颜雅茹注定败北。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颜雅茹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终于重新推开了那扇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丝人气都没有,颜雅茹咬咬唇,朝房间附带的浴室走去。
浴室的门也没有从里面锁上,这让颜雅茹觉得松了一口气,手搭上门把手,轻轻一拧,门开了。
露出一条门缝,颜雅茹朝里面小声唤道:“大嫂?”
“……”没人回应。
颜雅茹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才把浴室的门完全推开。
陈验抱着双腿靠墙坐着,正对面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镜子,陈验一动不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脸色比刚受伤时还要难看,原本清澈的双眼已然变得浑浊呆滞,毫无神采,双眼下面两抹明显的墨色阴影,日渐消瘦的下巴尖得都可以用来切菜了。
这何止是瘦了一大圈,陈验本身就是一条豆芽菜,现在的状况简直比骷髅架好不了多少,对,只是比骷髅架多了一层皮而已。
看着这样自暴自弃的陈验,颜雅茹的鼻子蓦地有些发酸,可她不能哭,她是来安慰人的,怎么可以在陈验面前先哭起来。
吸了吸鼻子,颜雅茹拿出了平常拍戏时对眼泪非人类的掌控功力,挤出一个甜美的笑,这才朝木偶一样没反应的陈验走过去。
颜雅茹在陈验身边蹲了下来,把脸凑到陈验眼前,顽皮地笑道:“大嫂,我回来了!”
“……”陈验还是没反应,连眼珠子都不屑转动一下。
换做平时,只要颜雅茹一声甜得可以腻死人的“大嫂”叫出口绝对比阿里巴巴的“芝麻开门”还要管用,可现在陈验完全不把这当回事了,他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大嫂,回床上去休息吧。”颜雅茹敛了笑,一手搭在陈验瘦削的肩上,一手伸过去摸了摸陈验光着的脚,彻骨冰凉。
突然被温热的手掌触碰,陈验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腿,双手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头埋在双腿之间,几乎想要把自己挤作一团。
“地上凉,会感冒的。”颜雅茹仍是柔声劝道,搭在陈验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摇晃着陈验的身体,“大嫂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
耳边只有陈验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呼吸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让人觉得心悸,颜雅茹无计可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掏出手机拨出罪魁祸首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颜雅茹没想着和尹路尧温言细语,直接冲着手机大声骂道:“尹路尧,你他妈的给我赶紧滚回家来!”
说完这句颜雅茹就毫不手软地挂了电话,她很浮躁,日夜赶工拍戏让她在剧组找不到人发泄,回了香港又不能发泄在陈验身上,那么就发泄在一向宠爱她的大哥身上好了。
听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名字,陈验猝不及防地颤动了一下,一个礼拜了,自从那天早上尹路尧夺门而去之后陈验就再没见过尹路尧。
可陈验已经认输了,他不会再逼迫着尹路尧一定要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了,就算尹路尧害得潘粤落下终身残疾他也认了,站在尹路尧那样的高度总是有些迫不得已的,陈验尽力去理解尹路尧的无奈,可谁又来理解他?
爱一个人真的太辛苦,尤其是爱一个并不爱你的人。
可已然爱上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柏拉图说过,若爱,请深爱,如弃,请彻底,不要暧昧,伤人伤己。
于陈验,他早已深爱尹路尧。
可是于尹路尧,他却并没有彻底抛弃陈验。
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伤人至深。
陈验每天都被照顾得很好,伤药用的是最好的,炖给他的营养品也是最好的,伺候他的佣人也都是耐心到了极致的,除非这栋别墅的主人下了命令否则谁又会来在意他这个要死不活的窝囊废?明明关心无处不在,可尹路尧却始终不见人影。
如果是打算一脚踢开又何必这么破费?陈验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只要还有一丝丝的希望他都认为是莫大的希望。
可怜又可悲。
终于,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陈验慢慢把头抬了起来,长时间不说话,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不堪,侧头看着满脸怒容的颜雅茹,陈验低声说道:“你别这么吼他。”
这一刻,颜雅茹差点激动得痛哭流涕,果然一把锁就只能配一把钥匙,只有尹路尧才能打开陈验的心结。
“我和大哥开个玩笑而已,大嫂你千万别介意。”颜雅茹立马变了脸,嘻嘻笑着,又把脸凑近了陈验,爱怜似的蹭了蹭陈验的脸,还在陈验脸上啵了个响的,“就知道你会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