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但顾藏原本是打算骑共享单车去的。
同学会的地点离她们学校不远，再加上她一个在读博士，学校和课题组的补贴远远达不到可以买车的地步，所以她没车。
而姜在虞也没车，也不可能让助理开着保姆车把人送到同学会去，太高调了。
这是只有章语照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所以顾藏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看着姜在虞脸上出自化妆师之手的精致妆容，以及身上的碎花开衩吊带裙和针织衫，又看了看对方脚下踩着的白色运动鞋，犹犹豫豫好一会才开口，“那……那我们走路过去吗？这里不远。”
“嗯？”姜在虞愣了好一会，被顾藏脸上清透的氛围感淡妆晃了一下眼，视线又停在对方白嫩凝脂般右脸颊的那一颗棕色小痣上，顾藏整个人都透露着干净透彻的感觉，这颗脸颊痣出现在白净的脸上，唇红齿白间又多了分特别的小性感，浪漫又勾人。
好像又不对，“浪漫”这个词应该不是用来形容长得好看的吧。
姜在虞一下失了神，顾藏以为她不愿意走路过去，但又不好意思拒绝自己，就率先开口换了个问题，“那打车去？”
“啊？”
清润的声线在耳边响起，穿过周遭的风一下又灌进耳朵，姜在虞回过神来，勾起唇笑了笑，“不用，走路就好。”
“不勉强？”
“不勉强。”
是带着笑意笃定的回答。
顾藏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两人在路上并排走着，出了校门口姜在虞又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不比学校里还要审核人员才能进出，外面人多口杂，她要是光着脸走出去，怕是很快就会有人围上来。
同学会约的时间是八点，这会正好是放学下班的时候。
校门外车水马龙，结束了一周课出去嗨的大学生，下了班开车回家度周末的上班族，趁着人流量大摆在路边的小吃摊贩，加上斜落下来暮色苍茫的赤红余晖，构成一幅拥挤而又美好的城市光景。
沉默了好一会，顾藏觉得自己连呼吸声都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到自己旁边的姜在虞。
她放慢动作，稍微侧了下眸，她们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姜在虞貌似在扭头看着右边的风景，从她这个角度只看得到棕色卷发下白皙小巧的一部分下颌，青绿色帽檐的一个侧角，以及从帽子里露出来的雪白中带着点粉的耳尖。
顾藏应该要找个话题打破这个尴尬的氛围的，但她张了张嘴，望着姜在虞耳朵上香槟色镶满钻的爱心款耳饰，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总不可能问姜在虞要这款耳饰的链接吧。
就这么看了一会，抱着“要鸭舌帽链接比耳饰更靠谱”的想法，顾藏张开嘴，“姜——”
刚说了一个字，她又马上移开视线，看向街外卖手抓饼的小贩，小贩是个年轻小伙，见她看过来冲她嘿嘿一笑，她又只好扭过视线正视着前方。
因为姜在虞在看她。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反正姜在虞往这边看了过来。
正目不转睛着，耳边响起了姜在虞的声音，像挠痒痒似的，轻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然后又用悦耳轻快的嗓音，打破了她一直想要打破的尴尬，
“章医生她不去吗？”
偏偏说“章医生”也说得那么好听，跟说“顾博士”一样。
顾藏这下不能目不斜视，只能转过头去，用恰到好处的疑惑回了过去，“她要值班所以去不了，你怎么知道章语照她现在是医生？”
“噢——”姜在虞点了点头，眼眸里的光闪了闪，又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些天加了章医生的微信，聊了几句。”
顾藏也跟着噢了一声，想到微信的事情又没了话说，只能是扬了扬唇角笑了一下，又闷着头默不作声起来。
但姜在虞却不打算停止话题，轻咬了一下下唇，似是无意的提起话题，“进了群后，我那个微信的消息就没停过，消息太多了看不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漏掉什么重要的内容。”
应该都是些求办事或者是来拉拢的消息，顾藏想着，面上却是不显，温温和和的安慰着对方，“应该没什么重要的内容，也就是想和你套……拉近点关系。”
“我知道的。”姜在虞点点头，又沉默了一会，琥珀色眼眸里透露出一点困惑和不解，迟疑了几秒又开口，“你不想和我拉近关系吗？我指的是，这么多天过去，你是唯一一个没加我的班上同学。”
“或许，你是不喜欢我吗？”
姜在虞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也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只会让两个人都尴尬，她倏地慌了神，琥珀色的瞳仁颤了颤，“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顾藏先否定了对方的问题，又笃定的加了一个双重否定进去，“我不是不喜欢你。”
但姜在虞没品出双重否定等于肯定这一层意思来，她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她垂了垂眸又扬起个笑容，“没什么。”
顾藏知道姜在虞没说完的话，应该是担心她会相信那些绯闻和那些黑料而对对方有偏见。
她当然不信，但姜在虞不说她自然也不能问，而是睁着眼说瞎话给对方解释了不加微信的原因，“正好我这些天也很忙，你那天进群的时候我抽空发了条信息，后面就没注意了，也忘了这件事。”
“至于微信，当然是想加的，只是我没什么要紧事，所以怕打扰了你。”
关系，也是想拉近的。
姜在虞安静听完了顾藏的解释，睫毛垂下去的弧度在脸颊上映出了阴影，被夕阳描摹着的笑容灼灼，烫得顾藏漏了一拍心跳，“既然顾博士忙的话，等晚上回去我来加你。”
“正好以后想吃葡萄的话，可以找你。”
顾藏嗯了一声，既然说起了葡萄，她就有了话说，她不急不慢的迈着步子，轻声开口，“葡萄好吃吗？有没有吃出这些标签上的口味。”
“……好吃。”姜在虞这下没有看着顾藏了，将目光投到正前方的路上，声音又放轻了很多，“有吃出来。”
可顾藏和毕艺都没吃出来茉莉香味，兴许是姜在虞那一批更新鲜些。
顾藏刚要问有没有把葡萄吃完，下一秒就看到到了同学会聚餐的饭店，她回过头却发现姜在虞在原地顿住了步子，抬起头坦然直视着她，眼眸里的碎光一颤一颤的，“顾藏你……现在和章医生，还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属实很奇怪，她怎么会和章语照在一起呢？
但看着面前的姜在虞，她才想起来，高中时想要送给姜在虞的那封情书，被她慌乱之下塞到了章语照抽屉里。
顾藏恍惚一阵才猛地回过神来。
原来姜在虞不仅看到了那封情书，而且误会了那么久。
跟现在一样，临近毕业前的那天黄昏和晚霞，也是如这般斜洒下来，橙红残阳从窗外偷偷飘了进来，浸透了教室里的一半桌椅。
顾藏不记得那个时候其他同学都上哪了，反正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她看着窗外坠在天边的暮色云阳，脑子里不知为何就回想起了章语照带着可惜语气说出的那句话，
“你看看楼下这些人，明目张胆的也不怕老师抓。你呢，那件事情都过去一个学期了，都快毕业了，什么时候明目张胆一回？”
顾藏本不打算明目张胆的，但不知为什么，她的桌屉里正正好好就有准备好的信封和纸张，她恍恍惚惚间写完满满一张纸之后教室里也仍是空无一人。
于是她盯了一会姜在虞的桌面，恰恰好好就有一本书摊在桌上，可以让她手里的这封情书夹在里面。
鬼使神差的，她从兜里掏出了上学时爱吃的葡萄软糖，悄悄攥着情书信封，指尖都快要触及到桌面上的那一秒，身后突然传来了姜在虞的声音，
“顾藏？”
姜在虞那时候的声音很好听，软糯悦耳，叫起“顾藏”来特别顺耳，尾音放轻带着疑问，绕着顾藏的心脏就这么飘飘扬扬地转了九年。
但那一声，也足够把当时迷迷糊糊的她给叫醒。
她回头慌张地看着姜在虞，对方站在教室门口，琥珀色眸子里染上橙红的霞光，疑惑过后就垂下了眼，睫毛在昏黄阳光下颤了颤，手足无措地攥着手指。
顾藏想起来了，她本来就是不能明目张胆的，所以她一下慌了神，将烫手心的情书塞到了章语照桌屉里，垂眸抿嘴地嗯了一声，从教室里像断线风筝一样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用着生平最快的速度，她不知道跑到哪片空地上，跑的太快停下来的时候喉咙里是抑制不住的咳嗽。
心跳也以接近爆炸的速度加快了起来，她当时想着，她是不是吓到姜在虞了。
顾藏，那个时候太胆小了，也太胆大了。
重来一次，面前的姜在虞仍是那么坦然的看着她，顾藏甚至能感觉到那一天涌入喉间的心跳又开始缓缓加速，甚至有想要咳嗽的冲动，她闭了闭眼，笑着看了回去，并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着胡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