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试探着动了动被姜在虞攥紧的那只手, 这边是抽都抽不出来。
“干嘛！！”姜在虞和顾意异口同声, 一个比一个眼睛瞪得要大。
声音大得把前面正讨论着事情的顾慕清和穆乔两个人都回头看了一眼过来。
顾藏被瞪得愣住一会，又只能把手上的力气松开些, 面不改色地开口, “我又不是小孩子, 也系好了安全带, 不需要这么绑着我。”
“不行！”顾意虎着脸, 使劲摇头，故作凶狠, “在虞姐姐让我抱好你的手, 我就得抱好！！！”
姜在虞如出一辙, 也跟着点点头，一本正经, “是, 我让她抱着的，你有本事就松开。”
姜在虞的表情很淡, 至少不是生气的那种。
可顾藏还是从姜在虞的语气里面感觉到了一丝凶狠, 虽然她只觉得这种凶狠很可爱, 所以她被可爱击败，只能也乖乖听话，没把手拿出来，反而还偷偷捏了捏姜在虞软软的指尖。
姜在虞轻哼一声，扭头过去，眼睛还是一双哭得肿肿的核桃眼，“撒娇也不行，撒娇也不给松。”
“噗——”
姜在虞刚说完，其他三个人笑了出来，顾意用着惊恐的眼神，眼珠子晃来晃去，“顾藏？你撒娇？”
“顾藏！！”顾慕清扭头看过来，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撒娇呢？”
穆乔透过后视镜也飘了个眼神过来，里面的揶揄神色不言而喻。
然后，惊讶的人变成了姜在虞，她愣了几秒，支支吾吾地开口，“顾藏她……经常撒娇啊～”
于是，车上的其他人，都扑哧扑哧地笑了出来。
笑声，欢语声，从四面八方涌入耳膜，刺入心底。
每个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顾藏恍惚盯着其他人的笑脸，虽然没搞懂她会撒娇这件事情为什么会这么搞笑，可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也不自觉地，跟着挑起了嘴角，无比放松地，无比真实地，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欢声笑语里，倏地传来一声巨响。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顾藏失去了意识。
等她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时，眼睛有点睁不开，眼前黑一片白一片。
她的呼吸变得缓慢起来，急促起来，沉重起来，她无比急迫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总是眼皮才刚刚打开，就马上要闭上。
她能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从自己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终于，终于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一瞬间，之前所有的欢声笑语，仿佛变成了想象。
刚刚还在笑着的人，全部躺在血泊中，没有意识，昏迷了过去。
顾慕清的胸口被压着，穆乔的头埋在下面，顾意的手似乎是断了。
姜在虞，腰部被截断，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
她使劲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一块一块把碎片掰开，想把每个人都救出来，她一声一声喊着，撕心裂肺，泪水没有断过。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候。
为什么，又只剩下了她。
为什么，又是因为她。
口干舌燥，直至头晕目眩。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变成了天花板，上面的吊灯灯光一晃一晃，晃得她眼睛疼，晃得她头疼脑花。
过了几秒。
脑子里的思绪被重新整理，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缓了起来。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从床上起来，看向水声传来的地方，是浴室，还亮着灯。
脑子里混沌的思绪反反复复涌过来，她突然想起来，她们早就回来了，安安稳稳地到了家，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低头是穿好的情侣款睡衣，扣子扣得整整齐齐。
是姜在虞刚刚给她扣上的衣扣。
姜在虞现在在洗澡。
顾藏松了口气，盯了浴室的门一会，垂了垂眼帘，无比冷静地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眼角刚刚已经冒出来的眼泪。
只是梦。
幸好，只是梦而已。
她走下楼，去客厅倒了杯水，灌了几口下去，刺骨带着冷意的白开水滑入了喉咙，激醒了刚刚无比真实的梦境，急促的心跳逐渐缓了不少下来。
“嘭——“
玻璃水杯被重力放在桌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被放大，格外突兀。
她愣了愣，脚步声从身后传过来。
回头，是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顾意，迈着步子轻巧巧地下了楼。
“顾藏你干嘛呢！”
顾意也走到这边，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了下去皱起了眉心，“好凉，你就喝这个？”
说完她又皱着眉头，添了点热水进去，重新倒了一杯给顾藏，“诺，大冬天的，别喝这么凉的，对身体不好。”
“但我不是关心你，只是替在虞姐姐着想，你感冒了别传染给她。”顾意昂着下巴，轻哼一声，然后也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指尖从袖口里探出来，小口小口喝着。
顾意是什么时候从软乎乎叫姐姐的小团子，变成了现在一声姐都难得叫一次，口是心非的叛逆青春期少女呢？
顾藏不记得了。
只觉得一愣神，顾意就从那么一丁点大，长到现在这么大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胡噜了一把顾意的小脑袋，把顾意柔顺的头发揉得蓬蓬松松的，还不舍得放开，可下一秒就被顾意一把甩了开来。
顾意委屈地把自己被掀开的刘海又抓了下来，“顾藏你干嘛！！”
“我额头这么大，掀我刘海干嘛！！我看你就是要我难看死才好！！”
然后又“蹬蹬蹬”几下，踏着楼梯，飞快地去了房间，再也没回头。
顾藏在原地愣了几秒，低头笑了一下，喝了几口顾意给她兑的温水，又把两个放在桌上的杯子洗了，才上了楼，进了房间。
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安安静静站在阳台边上的，姜在虞的身影。
带着点卷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头顶昏黄的灯光飘下来，洒在发顶上。
腰肢纤细，裹在睡衣里，显得腰线迷人，背部挺直。
大概是听到了她进门的动静，姜在虞回过头来，亮晶晶的眸子看了过来，朝顾藏弯起了月牙眼，然后扬了扬手中拿着的物品，“顾藏～”
“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姜在虞明知故问，眼眸里洋溢着雀跃。
她手上拿着的，是一封奶紫色的信封，可过了些年月，染上了岁岁年年的痕迹，颜色淡了不少，还泛着点黄。
是她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
是她那封被姜在虞误会送给章语照的情书。
是她和姜在虞重逢之后，不断交缠着的话题。换句话说，是她和姜在虞，能够在一起的，最开始的那个根源。
上次姜在虞表白的时候，顾意打开了她阳台的锁，拿了出来拍了不少这些东西的照片。
这里面就包括，这一封被寄过去又被带回来的，最重要的情书。
顾藏想了想，歪头看姜在虞，唇边漾起了弧度，“情书。”
“噢～情书～”姜在虞一步一步走过来，搂着顾藏的腰，扭来扭去，“那是谁写给谁的情书嗷～”
看吧，姜在虞就是这么明知故问，就是这么可爱。
顾藏顺着也搂住姜在虞的腰，凑过去在姜在虞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声音不自觉放轻，弯着眼睛，一字一句，“是我写给你的情书。”
“抬头是姜在虞，署名是顾藏。”
姜在虞高兴了，眼底深处都染上了笑意，琥珀色眸子里莹润的光晃来晃去，人也晃来晃去，在顾藏脸颊上亲了一口又一口，最后亲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颗脸颊痣上，还有眼睛尾巴那一点点上翘的地方。
“你给我念好不好～”她说了一句，“我不想自己看，我就想你给我念。”
顾藏忍不住笑，“好～”
她们又一起躺在了那张摇椅上，盖着毛毯，一起摇摇晃晃的。
顾藏把那封带着痕迹的情书，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纸张有点发旧，她怕有折痕的地方会被弄断。
里面的字密密麻麻的，一亮出来就吸引了姜在虞的注意，她凑了过来想看一眼，顾藏马上就缩了手，不让她看，“我给你念，你先别看。”
姜在虞瘪了瘪嘴，“好吧。”
“但是你得每个字都念出来，不准跳过，我等下要检查的。”
顾藏揉了揉姜在虞的发顶，弯着眼角，“好～”
她看向了情书，其实没必要看的，因为她记性好，这么多年过去，也仍然记得到情书里面的每个字，即使她是在无比冲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写下的。
她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姜在虞，你好，我是顾藏。”
“扑哧——”
刚念了一句，怀里的姜在虞就笑出了声，在她怀里扑哧扑哧笑着，动来动去地格外不自在，像个乱动的小仓鼠，“太正经了。”
顾藏轻叹口气，“那我不念了。”
“不！”姜在虞扭头看了过来，眼睛瞪得老大，“要念。”
“那你别打断我，念情书，是需要感情，需要情绪的。”顾博士如是说道。
姜在虞抿了抿唇，“好吧好吧，不打断你，顾博士请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