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研见他不走,伸手打开了抽屉,拿出一把铅笔刀,挥了两下,刷地一头插进雷南雨面前的书桌上,神情凶恶。
靠!我又没干嘛!雷南雨很是无辜──我好像根本没有说什麽,还他妈白白被亲了一下,这伽刚特尔突然拿刀子乱挥做什麽?
左研两眼通红,死死地等着他。
「行行行!怕你了,我走我走!」
虽然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惹不起,还能躲不起麽?
一阵风跑回寝室,彻夜未归的罪魁祸首李铭心已经从温柔乡回来了,正在阳台哼着小曲晾衣服。雷南雨叹了口气,拍了拍那正在得瑟的帅小夥的屁股。
「正想问呢,一大清早的你跑哪儿去了?」
「李铭心啊。」
「什麽?」
「你最近……可要小心点。」
「嗯?」
「左研那家夥精神状态,我看着绝对有问题,危险。」
「你又老生常谈了。」李铭心毫不介意地晃了晃脑袋:「反正都分手啦,以後都不见面了,他还能吃了我不成?你既然觉得他危险,你也离他远点不就好了。」
「不是这麽说啦!我今天什麽都没说,他却莫名其妙拿刀子指着我耶!吓死人了!」
「不是吧?这麽欠收拾?我收拾他去。」
「别别别你千万别啊李铭心!我目测你在他那仇恨值肯定比我高,你现在去找他绝对是送死!」
李铭心歪了歪头,突然说了一句:「其实……死了也挺好不是麽。」
「李铭心你也犯神经病啦?」
「真的,死了也挺好的。」
京城的冬天,一向非常寒冷。但是那天,却是晴空万里,阳光带着些许久违的温度,照在阳台上一片明晃晃的光芒。
李铭心一瞬间有种冲动。一种很可怕的冲动──
非常想要揪着雷南雨的领子,带着他一起,就这麽从这五楼跳下去。
如果真能这麽跳下去,应该就是传说中的dying in the sun吧……
能和雷南雨一起死在这麽绵柔的阳光之下……应该也是一种幸福吧?
反正也没有什麽别的指望。
当然,这样的想法充其量只是华丽丽的意淫。
别说多给李铭心十个豹子胆他也不会这样做了,就算拿枪指着他的小弟弟,他也不会真的拉着雷南雨往下跳的。
唉……
很快,春季开学临近,学校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只是寝室的另外两个家夥,还迟迟没有出现。
这一天,雷南雨又一大早就不在寝室。李铭心很费解,在这儿住了快一年,很少出现雷南雨起得比任何人早的情况。
李铭心郁闷地在寝室搞了一天的卫生,弄到下午五点,腰酸背痛,困。
饿了一天好容易出去买个便当,居然还很不走运地碰到左研,被一通纠缠。
李铭心今天心情不好,算是左研撞到枪口上了。纠缠之间,好听的、难听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他统统说到了左研脸上,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不过是玩玩而已,不过是逢场作戏,现在他让他感觉很恶心,这样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净了。
终於分干净了,一身轻松啊。唔嗯──困。
反正寝室也没人,困了就睡一睡吧。
爬上床,躺好,却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困,却又睡不着,有一种隐隐的莫名其妙的焦躁,萦绕於心。
隔壁的床铺,没有人,但是空气中,似乎淡淡地弥散着一种属於雷南雨的存在感。就好像他正躺在那里一样。
鬼使神差地,李铭心爬了起来,从自己的床,越过那镂空的床栏,爬上了雷南雨的床。
这是雷南雨的床,是雷南雨的领地……枕头里,被子里,全部是属於雷南雨的气息。
他突然觉得很安心,好像是流浪了很久突然找到了属於自己的家一样,趴在雷南雨的床上,钻进人家的被窝,很快就睡着了。
至於雷南雨干吗去了?
雷南雨大好人一大早跑去市里的火车站,接大包小包大过年回来的室友们去了!
「靠!吓我一跳,我当什麽东西跑我床上去了呢!」
进寝室一开灯,就发现自己床上有不明生物存在的痕迹,仔细一看是李铭心,雷南雨感到很无语。
「睡得可真香。还在打鼾呢。」室友B戳了戳李铭心的脸,没戳醒。
室友A晃了晃脑袋,诡秘一笑:「其实我早就在想这事儿了,李铭心他……是不是暗恋南哥你啊?」
「啊──?!」
「整天给你送饭洗衣服的,就算抢了你的女朋友负罪感很重也没必要这样吧,还趁你不在就偷偷爬你床上去了,这应该是森森的爱吧。」
「是吧是吧,而且我经常看到他用一种很变态的眼神看着南哥你哦!就是左研平时看他的眼神,但他看的可是南哥你!」
「你们两个腐男天天有完没完啊?」雷南雨叹道:「比较合理的解释是这家夥在外头花眠柳宿,终於得了花柳病,报复社会来躺我的床传染我才比较有逻辑性吧?喂喂,李铭心,起床!滚起来!」
「呜……嗯。」睡梦中的李铭心拽过雷南雨的手,像小狗狗一样舔了起来,一边舔,还一边闭着眼睛傻笑。
雷南雨一瞬间满脸通红,忙抽回爪子,可惜那只爪子已然被舔得湿漉漉的了,让他欲哭无泪。
「啊啊啊啊!这家夥果真没有节操!」举着沾满李铭心唾液的手,在水房好好冲洗了数遍。
室友A和室友B忙不迭跟着,在他身後持续吐槽。
「别洗了别洗了,你身上那麽黑,也有几天没洗澡了吧?有人愿意舔不错了!」
「是啊是啊!南哥的皮肤可是附带中毒效果的,是生化武器啊!比起洗手,先担心小铭同学会不会已经毒发身亡了再说吧。」
「不过南哥,你可真也是真迟钝啊。」
「是啊是啊!」
「南哥你别当我俩是空气啊!」
「是啊是啊!你不吱声也不能抹杀李铭心爱你爱到骨头里的真相哦!」
雷南雨淡定地洗完手,没有擦,回到寝室把一手的谁甩在李铭心脸上,李铭心居然还是没醒。
「算了算了!我今晚勉为其难睡他的床啦,你们给我作证啊,要是莫名其妙被传染了什麽奇怪的性病让他赔我钱啊!」
「哎呀南哥你傲娇什麽啊!直接爬上去和李铭心同睡得了!」
「是啊是啊,从了他得了。省得他天天在外头祸害人啊!」
那夜没有月亮,在大家都进入梦乡之後,窗外的雨从淅沥沥变成哗哗大作。
夜半,一道黑影,推门进了502房间。
那人走路静悄悄无声,却毫不迟疑。因为即便闭着眼睛都清楚,他要找的那人究竟在何处。
已经……无法回头了。
锋利的刀尖,扎进人的身体里,不过是「噗」地轻轻一声而已,就好像扎进了一袋装满的沙子。
窗外稀里哗啦的雨声,掩盖了一切。
李铭心半夜里,突然被一声巨大的雷鸣惊醒。睁开眼睛的同时,只闻到空气中弥散着的血腥味,还隐隐伴有低沈的抽抽噎噎的哭泣声。
又一道闪电,照亮了整间屋子。
他愕然看到左研正站在旁边的床铺边上,手里拿着刀子,满袖子的血。
转头,那原本应该是他的床铺上,栗子色柔软的头发上,全部沾染了血迹。
不……
不不不不不不──────────────
李铭心骤然听到心脏骤然冻结成冰,然後缓缓碎裂的声音,从床上直接扑向雷南雨,意识里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自己已然听不出声调的嘶吼声。
雪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刺眼的顶灯,让人心情烦躁。
「雷南雨,我错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我以後再也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了,再也不招惹别人了,呜呜……呜呜呜……」
「全怪我……呜呜呜呜呜呜……」
「你他妈别哭了!吵死了!老子没死!别整天哭丧似的好吗?」
床上坐着某个鼻子上还戴着吸氧管,却已然龙精虎猛声音洪亮的年轻人,正以犀利的眼刀杀李铭心第一千零一次。
雷南雨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就不幸睡在李铭心床上一次,结果平白被刺了五刀,但是好在左研一是只拿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因而没把他干掉,二是左研没素质过硬到在五刀之内直接把他的命根子给割下来,已然可以算是谢天谢地了。
李铭心没觉得谢天谢地,李铭心觉得天差点都塌了。
「但是……但是……」
「别但是了!老子倒霉!人家情杀他妈的还瞄错人。我说李铭心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知道左研要找你报仇,所以故意和老子换床睡啊!但是换床你也别和老子换啊!去和小A还有小B换啊,老子曾经那麽善意地提醒过你,你居然首当其冲害老子?」
室友A室友B泪目:「南哥你真没良心,枉费我们带着果篮来看你……」
「我……我怎麽可能是故意的?我……我……我他妈宁可他捅的是我啊!」
「靠,秀真爱啊。」室友A对室友B耳语。
雷南雨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被捅了几刀,也没伤到什麽要害。你谢天谢地左研没来泼我硫酸吧,也没来挖我眼睛割我命根子!不然残废了,到时候左研也坐牢了,我爸妈也没钱,李铭心你他妈这个罪魁祸首是负责养我一辈子还是不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