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你这种人渣懂什么!你心里只有你的科研你的事业,你有关心过她吗?就在她自杀的前一天,你甚至还和怀着身孕的她大打出手!你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吗?什么产前抑郁!妈妈就是被你逼死的!”我怒不可遏地将胸腔里的愤怒喷薄出来,心里升腾起一股尘埃落定的无奈感,“尤塔铭!最不该活着的就是你!为什么你不去死?”我紧紧攥着钢笔,在他惊愕的视线里狠狠照着他的眼睛捅下去,“去死吧尤塔铭!”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纯良的好人,也不清楚我血液里的冷漠从何而来。事实上我从小就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我看起来活泼又爱热闹,其实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在跟别人笑闹的时候,心底全是冰冷的嘲讽。我恶毒,我凶残,却没有任何人发现。
尤塔铭根本躲不过我的攻击,我是说,如果不是有人在后面抓住我的手的话,尤塔铭现在就是一具横陈的尸体了。
“你疯了吗寒光!”尤塔铭这才从惊讶里回过神来,他唰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惊魂未定地急促呼吸着。
我缓缓转过头,看见了一张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脸——游息。
他怎么阴魂不散!
“放开!”我挣不开他,只能瞪过去。
游息将我拉下书桌,等我跟尤塔铭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后他才松开我的手,冷冷道:“我不能让你伤害尤塔铭教授。”
我被愤怒冲昏了头,一时没注意到他话中对尤塔铭的敬称,我本以为他阻拦我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
“游息?!”尤塔铭惊讶的看着游息,“你……居然没死?难怪,难怪海中搜寻不到你的超声波脉冲……”
我们都没注意到,他用的是‘居然’这个词。
“是的,我被冲上了岸,出事后的这段时间一直居住在陆地,在小光的家里。”游息冷漠的看着尤塔铭。其实我一直都分不出他的冷漠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在任何时间,几乎都是一副面瘫状。
尤塔铭看着我,眼里有巨大的惊恐,“寒光,你都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我冷冷挑眉,“比如说游息是条人鱼?比如说妈妈其实在去年才真正辞世?比如你欺骗我和妈妈的亲属以及警方?”
“你不该对寒光透露这些!”尤塔铭愤怒地对游息说。
游息仍面无表情,“小光是乔薇尼的儿子,他身上继承了乔薇尼的优秀血统,我认为他有权利知道这些。”
“你是在害他!”
“都闭嘴!”我大吼,用沾着血的笔尖指着尤塔铭,“我不管你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尤塔铭,妈妈为什么会出现在深海?你是不是把妈妈当成什么试验品?”
尤塔铭气得发抖,“不许胡说,乔薇尼的死亡原因我不能透露给你!寒光,我知道你恨我,你尽管恨吧!”
十分钟后我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尤塔铭的宅院,腿疼得让我怀疑是骨裂。
我记得我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就像游息所说的:不要相信眼前所见,耳中所听,不要相信看似最信赖的人,不要相信看似稳定如常的一切,因为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可以作假。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理性分析,洞察所有动机背后,事实与事实间的联系,永远不要妄下结论,只判断自己该怎么做。
我茫然地沉默在一片黑暗中,回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牙齿就恨得直痒痒。可能我智商真的太低了,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十分钟前,当我被尤塔铭的态度又一次激怒时,我愤然咬牙想要挥拳揍他,结果是再次被游息拦下。他抓住我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感觉我手腕的筋腱都错位了。疼痛让我愤怒,于是我全然不顾地朝游息踹过去。
我一直都觉得如果我和游息对打,那就是纯属找死,没错,就像现在,我在找死。
他的本能反映应该是在我踹向他的时候就弄死我,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冷漠地注视着我,用一种让人绝望的力道踢中了我的膝盖。
我顿时跪在地上,感到由膝盖传来的一股撕心的疼痛。我倔强地咬着牙,发现自己竟有点站不起来。
太狼狈了!太丢脸了!
自尊心让我不敢去看尤塔铭。羞愤让我想逃离这里——我以为游息是站在我这边的!
可他永远都在用冷漠的口气跟我说:我不能让你伤害尤塔铭教授。
该死的!能不能别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道自己有多自作多情!
我咬着牙勉强站起来,看着游息慢慢往后退,我知道我眼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陌生。游息松开了我的手,欲言又止,他冷漠的面具被我的目光打碎,有些细微的惊慌在他的眼瞳里稍纵即逝。
膝盖疼得让我觉得那里的骨头一定碎掉了。我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拖着疼到极点的腿慢慢朝门外去挪动。
尤塔铭担忧的叫声被我甩在了身后,我望着眼前一层台阶,不知道该怎么下去——我的右腿完全不能弯曲,哪怕是在平地走一步都会传来能让我昏厥的疼痛感。
但是很好,游息帮了我一把。
他从后面追过来扶我,我迫不及地吼回去:“你要真关心我,就替我杀了尤塔铭!”
我当然不是认真的——我清楚的知道游息不可能执行我的话,就是凭着一口气,我想在他面前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暗骂自己没出息,刚被人踢得连路都走不了,现在就忙不迭示弱了——但是游息显然很大方,他给了我十五级的台阶下。
“我不会伤害教授的,谁都不能!”说完他甩开了我的手,他明显忘了我身前的一排台阶,于是我一脚踩空,像个欢快地陀螺那样滚了下去。
“小光!”游息愣了一下,连忙像被火烧了尾巴那样跳下来。
“别过来!”我尖着嗓子冲他大吼,然后艰难地爬起来。
原本就疼痛的腿又在台阶上磕了好几下,脑袋也被撞了,浑身疼得我差点抽过去。
游息站在台阶上看着我,我心里仅存的一点柔软都被这么一摔给摔没了,临走的时候我转头看着游息,冷冷地骂了一句:“游息,你他妈的白眼儿狼!”
我也不管他理不理解什么意思,带着满心的恶毒,拖着浑身俨然要散架的骨头走了。
没出息!没出息!!
我跟自己较劲儿地咬着牙,游息没再追上来,我很感谢他没追上来。这么说有点矫情,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他和尤塔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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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幕
我在夜色里默默地走,心想我多牛逼啊,捡了条人鱼结果又被对方一脚踢碎了膝盖不说,还被人家从楼梯上推了下来,这种光荣事迹恐怕天下就我一人做到了。
当年英勇的抗日战士什么样儿啊,把我丢进去那也是一坚/挺的碉堡。
事实证明我压根没那么坚强,那碉堡就是用来形容游息那种技能强大的生物,我就一普通小老百姓。我就心里堵着一口气,骄傲地远离了尤家大宅后终于支撑不住,往路边一挺,疼得晕了过去。
昏死过去之前我还特意留心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我怕路上有哪个饥渴女色狼侵犯我。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太阳火辣辣的挂着,我就跟一咸鱼似的躺着被暴晒。我挣扎起来,看着路边用一种惊奇目光看着我的人,我那心里是相当的忧愁。
怎么能不忧愁啊,您说一孩子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路边,您不来帮一下忙给整到医院去就算了,那您也给报一下警,您就跟旁边看着算几个意思啊!
我一边在心里感叹大天朝真是世风日下,一边龇牙咧嘴找了根棍子当拐杖用,然后一瘸一拐地朝家走。
经过了一夜的沉淀,身上的疼痛更加激化,尤其是膝盖和脚,那疼得叫一个轰轰烈烈,我都有点后悔醒过来了,就那么躺着多好,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用在这伤春悲秋了。
路上遇到一小孩子,他好奇地跟了我一段路,然后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服,奶声奶气地问我:“哥哥你是不是脚疼啊?”
我说:“不疼,就搁楼梯摔了一下。”其实疼得要命,先前自己忍着就算了,一有人关心就来劲儿了。
那小孩说:“哥哥你骗人,你眼睛都红了。”
他刚说完我就烦躁地吼了过去:“你谁家小孩啊!这烦人的!”
小男孩被我吓哭了,一边喊妈妈一边跑远了,我看着他忧伤的小背影心想自己真该被吊起来毒打!
其实自从妈妈死后我一直都觉得心里被扣上了一玻璃杯,透明的,别人看不见,但是能摸得到,它就不冷不热的横亘在我心里,替我隔绝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冷暖,让我活在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原则里。但是这个玻璃杯被摔碎了,我心疼得想哭。
谁他妈受欺负了不想哭啊!我也想哭啊!我也想找妈妈啊!
我想起了游息那张冷漠的脸,抬起眼迷茫地看了看热闹的四周,心说不能哭,要向碉堡学习,党和人民把我养这么大不是叫我跟大街上丢人现眼的!于是我跟谁怄气似的,继续忍着眼泪往家里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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