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洛晨双手枕在脑后,十分躁恼和不安,也因为这样的心情,今早天还没亮他就从医院悄悄溜了回来。一面担心周淮会从自己身上发现什么端倪,一面又痛恨他对洛晨的在意。周淮这个混蛋,重活一次竟然还是会受他的影响。
果然自己还是太没用了,只会逃避和抱怨。
闭上眼睛,又看到自己从周家二楼摔下去的画面……
这道以生命划开距离的沟壑,不可能跨过去的。
成为陌生人吧,永不相见。
这是对他而言,心灵上最好的治愈方式。
可能是苗雨把严洛晨受伤的事告诉给了于军,严洛晨出院第三天下午,于军就来了,带着一大兜水果。苗雨在铺子里看见他的车从前面转角开过来,便将剩下的工作交给林花花,自己转身进了旁边的仓库。
于军下车,习惯性地先看一眼铺子里的前台,发现并没有苗雨,眼神暗了暗,直接从铺子外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严洛晨其实伤得不算严重,就是脚踝的伤影响走路,这几天没有上班,他对苗雨充满了愧疚。
于军安慰他说:“苗雨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你不用觉得内疚,受伤也不是你的错。”
严洛晨说不出话,他不敢说其实是他自己骑车骑得太快,加上又走神,才撞到花坛上去的。
现在是上班时间,葛欢等人都不在屋里,张嫂出去买下午要吃的菜,因此只有于军跟严洛晨俩人。
于军自己动手洗水果,严洛晨坐在餐桌边上发呆,直到于军端了水果出来,他才回神,“于哥,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什么途径可以弄到很多钱?”
于军把洗好的水果放下,拉了张凳子坐下来,蹙眉问道:“啊?什么意思?”
“嗯……就是……”严洛晨也不知该怎么表达,蹙眉纠结了一下,才说:“就是像借钱一样,一次可以借一大笔钱,但是,又不能要利息。”
于军花了好几分钟来消化严洛晨这句话的意思,最后幡然醒悟,道:“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还真知道有这么一个途径。”
“是什么?”
“下岗职工再就业无息贷款。”见严洛晨一副懵懂的模样,于军细细解说:“这个名目呢,以前只针对下岗职工,不过今年开始,对象扩大到了个体经营者。你只要能办理一个个体经营许可证以及税务登记证,经熟人介绍去劳动局报名参加再就业培训,到时候劳动局再给你发一个什么证明,凭这几个证件你就能在银行一次性无息贷款5万。”
严洛晨猛地想起林花花曾跟他提到过想和他合伙开酒吧的事,神情顿时兴奋起来,“那于哥你能帮我牵线报个名吗?”
于军拿起一个橙子剥皮,“可以啊,劳动局里有我的老同学。不过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我想试着自己做生意。”那天晚上被林湛一番恐,又从周淮嘴里听说了洛晨的过去,再联想到自己前生在周家人眼里的形象,严洛晨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林湛骂洛晨是个连做饭都不会的庸才,是个只能依附着苏君若活着的废物,而严洛晨自己上辈子同样如此,依附着周淮,碌碌无为,即使他内心并不希望这样,但在外人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没用的人。
不能一味怨恨别人如此苛刻,也要反观自己的缺点,站起来,动起来,改变现状,使自己成为别人眼中上进、有担当的人,这不是只靠想象就能达到的,必须真正意义上的让自己行动起来,不管达到那样的目标有多艰难,会不会成功。
为了不再跟周淮有牵扯,这样的改变势在必行。人一旦有了事业,就会浑身充满力量,内在气质和精神面貌也会发生改变,重要的是,他必须通过这种改变,使自己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使自己再遇周淮时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宁静和淡然。
于军激赏而又欣慰地笑看严洛晨,“洛晨,你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居然这么有想法。”
严洛晨没有不好意思,“人不能一直靠别人,有人愿意帮助你,也是认为你有值得帮助的价值。”笑着回视于军,“于哥你当初一而再的帮我,想必也是认为我还不至于沉陷在那种境地里无法自拔的吧。”
“你终于想通了!”
严洛晨点点头,有些感概,“是啊,所以,我必须抓住你,趁你还能帮我的时候,不遗余力地往上爬。我还年轻,就算失败了,也还有重头再来的资本,不搏一回,我这次说什么也不会甘心。”
于军一巴掌拍在严洛晨的后脑上,故意板着脸说:“靠!敢情老子成了你的踏脚石是吧?”
严洛晨摸摸后脑,不好意思地笑,“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你应该说你是我的伯乐。”
于军鄙视他,“就你也配做千里马?别搞笑了!”
严洛晨嘻嘻地笑,有点赖皮的意思。
于军开始帮严洛晨联系报名的事情。联系之后才知道他那在劳动局上班的同学早就下海经商去了。没办法,于军只好又托了另外两个熟人,辗转才联系到劳动局那边帮他报了名。
而苗雨这头,严洛晨给他做事才一个多月,不仅没帮他创收,还让他倒贴了一千多块多的医药费和修车费,现在他又要去捣腾贷款的事而不能上班,对他来说怎么看都是个损失。
原以为苗雨会生气,没想到他却毫不在意,还让严洛晨继续住在他这里,提供一日三餐,直到他培训完毕,并且表示,如果到时候他还愿意在这儿上班就继续上,要自己创业的话,他能帮忙肯定不会躲着。
严洛晨真是感动不已,就冲他认识的这些人,他也觉得自己也没白活这第二次。
当严洛晨等待劳动局那边的培训通知时,由于林湛的翻供,法院重新调查了严洛晨主谋偷盗超市物资的案件,将严洛晨召回了监狱。
“暂时委屈你了洛晨。”这次是由于军来召回严洛晨,他带了两个刑警,开着警车过来,例行为严洛晨戴上了手铐。
洛晨不在意地笑笑,“没什么,这是好事,我很快就能恢复清白。”
于军拍拍他的肩膀,“说的对,虽然现实大多残酷,可咱们也不能完全绝望了对不?”
苗雨帮严洛晨收拾了几件衣物和洗漱用品,交给于军,让他仔细给收好。
严洛晨来苗雨这上班之前,于军就对苗雨说过他的事情,苗雨也坐过牢,或许是同病相怜,他从一开始就对严洛晨默默地照顾着。现在,严洛晨又要返回监狱,他一想到他那个不懂变通的直肠子倔牛个性,就担心的不行。
“洛晨,在里边遇到麻烦得学会权衡利弊,要不是人家的对手,就别那么倔驴,什么事都要滑头点儿,对里边的强者服个软也没什么,只要不威胁到你的性命。”苗雨顶一张娃娃脸说着老气横秋的话语,让严洛晨很不适应。教导完严洛晨,苗雨又吆喝于军:“姓于的,你在监狱那边打个招呼,别亏了洛晨。”
于军有些委屈:“现在竟然连名字都不想叫了,直接称呼我姓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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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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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严洛晨并没有回到当初那所监狱,因为案件重新展开调查,他就被关押在临近市中心最近的一所监狱里,便于随时提审,因而就没再见到周淮。
案件调查比严洛晨想像中要顺利且迅速,这自然是由于林湛的关系,只要他一声令下,张孝廉就主动担下了所有的罪责,包括那帮乞丐的伪证。
严洛晨无奈地冷笑,这世界果然是钱的力量才最大吗?
当初全部指证严洛晨是主谋罪犯的证词证据,一夕之间,黑白倒转,变成了洗清他罪名的水源,多么讽刺的一百八十度变化啊。只要有钱,只要有人脉,只要林湛一句话,比他弱势的人的自尊与人生便能任由他捏扁搓圆。
为什么以前看不清这个世界是这样残酷不平呢?
二审开庭当日,苏君若坐在观众席上对严洛晨微笑,神情中满是对他的鼓励和安慰,严洛晨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厌恶。拜周淮所赐,他如今一看到一脚踏两船的男人就没好心情。
庭审依然肃穆庄严,整个过程异常顺利,当法官宣布洛晨无罪当庭释放时,严洛晨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噩梦终于挣扎着清醒过来,劫后余生和终于摆脱了噩梦的感觉,让他差点当场哭出来。
退庭后,于军和苗语高兴地走过去,苗语还拥抱了一下严洛晨,弄得严洛晨怪不好意思的,歉意地看看于军,发现那大块头的脸色果然有些僵硬。严洛晨心里暗叹,这个傻大个啊!
林湛一脸阴郁地朝他们走过来,在严洛晨面前站定,“希望你别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
“……不用多此一举来提醒我这个,我原本就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如果我有的选,我希望我从来没见过你们。”
尝过了林湛的手段,严洛晨纵然心有怨愤不甘,也不得不向他低下倔强的头颅,事实上自己究竟有多少实力能跟林湛这样的人物对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凭一股冲动和不服输的劲头能挫败敌人,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林湛整治得这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