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之哥哥没再娶吧?”
“没有,你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要不姐在奉天帮你物色个好人家?”她知道妹妹多年来都只垂青于小叔子,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小叔子心里眼里只有福来一人。
蓉芮涂了脂粉苍白的脸颊上映出一抹阴云,她耷拉着嘴角答道:“不需要,我还不想嫁人呢,姐,我要忙去了,不和你聊了,再见。”
红霞听到听筒里的盲音才放下了电话,愁眉不展的叹了口气,自从妹妹念了中学之后她们姐妹两就没和和气气的讲过几句话,或许是她念书少和蓉芮没有共同话题?又或者是妹妹太幼稚,她也讲不清楚,等有机会见面她定要和妹妹好好谈谈,将她们心中的隔阂化解。
红霞接完电话就上楼回到了卧室,丈夫还没睡,正靠在床头看报纸。
“是不是蓉芮来电话了?”他猜到是小姨子,可老婆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蓉芮来了,莫非是她们姐妹闹了矛盾?
“不是,我很久没她消息了。”她敷衍,因为妹妹反复叮嘱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事。
“哦,睡觉吧,明天一早要去医院呢。”剑华也没多问,他心里想的全是现在的时局,虽然他是废人一个,但只要有机会就会和父亲,弟弟一起讨论军务和政事,希望自己能够帮上他们的忙。
“好。”红霞走到床前,关了灯,脱下了旗袍躺到了丈夫身边。
他搂住妻子,柔声说:“这些日子你跟着妈和二娘受累了,等福来肚子大了,你还得跟着忙活,我又帮不了啥忙。”
红霞靠在丈夫的怀中,轻声说道:“咱们都老夫老妻了,用不着说这些。”
“即便是老夫老妻,也要说感激的话!”五年来都是妻子不辞辛苦不离不弃的陪伴着自己,他虽然不能尽丈夫的义务,但他相信终有一天能做到的,到那时他定会让红霞成为最幸福的女人,也会努力让他们再有孩子的。
“剑华,福来以后就会留在咱家了吧?”她问,虽然她也觉得佟上尉有些特别,但人家总算是为沈家生了个儿子,她也希望小叔能幸福,叶岚和浩海的死对小叔子的打击太大了。
“是,钺之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他为弟弟和福来祈福,希望二人和和睦睦,齐心协力的把沈家带出阴霾,多为家里开枝散叶。
“福来性情好,人又和气跟小叔般配,主要是他们总有的聊,以前叶岚还在的时候就和钺之很少说话......唉,不过人都没了,我更不应该说三道四的,是我不好。”她和过世的弟妹虽然关系不算亲密,但也没什么矛盾,自从浩海没了之后,弟妹就疏远了她,让她很是伤心,或许这和蓉芮被怀疑有关,但那都是误会啊!
他连忙安慰妻子:“别胡思乱想了,睡吧,只要钺之能生活美满叶岚的在天之灵也会很安慰的。”
红霞“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眸,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但在睡梦中,她却看到了妹妹蓉芮正混在舞场中和许多男人调笑,四周都黑漆漆的,那些男人伸出手摸着蓉芮的身体,不时说着下流的语言,甚至做着猥琐低俗的动作。而蓉芮却不以为然,在一群男人当中不知羞耻的扭着腰身,摆动身姿的时候,洁白的大腿时隐时现的......
三天后,佟孝成就收拾行囊准备返回南京了。
临走之前的晚上,他把福来叫到了房间里,叮嘱了一番。虽然他最后算是答应了沈家的要求,但心里还是不大乐意的,再怎么说福来也是佟家的继承人,虽然沈慕函开出了诱人的条件,但他还是赔本了,其实他对沈钺之和儿子的未来并不看好,生怕有一天福来因此烙下满身伤痕!
他十分严肃的对福来说:“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你娘说下月会和张奶妈来奉天,有了她们帮你我就能安心了,要是哪天你不想呆在东北,随时都可以回南京,那儿才是你永远的家。”虽说他精于算计,但毕竟是福来的亲爹,归根到底还是希望孩子幸福平安的,只不过他给予父爱的方式过于自我,全然不管儿女们是否能接受。
福来点点头,温驯的说:“爹,这次让您操了这么多心,我很过意不去。”虽说他的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但某种程度上还是伤了父亲的心。
佟参谋长长叹一声:“你们太年轻了,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考虑周全最后吃亏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他苦笑着:“嗯,我知道。”当年他生天禹的时候算是受尽了煎熬,心中的苦涩恐怕只有赵大哥和母亲才能了解几分。
“我对你的期望很高,虽然以后你就是东北军的参谋了,但一样可以建功立业为佟家争光的,把身子养好生了孩子再回军队吧,至少沈家上下现在对你是尽可能的迁就照顾。”他依然没办法相信这种热情能持续一辈子,因为人是最善变的,尤其是男人,要是沈钺之移情别恋最可怜的就是福来了。
佟福来扬起脸,不想让话题如此沉闷,便微笑着说:“您一直都在为了我们打算,我们却总是不理解您的苦心。”他如此,大哥和姐姐也一样,他们兄妹三个哪个都让父亲不省心。
佟孝成摘下眼镜苦巴巴的说道:“你们兄妹三人原本你最懂事孝顺,但现在连你都让我操心劳神,我在外面东奔西跑,南征北战到底是为了啥?”他禁不住大吐苦水,在沈家住的这几天他心中的不平越发强烈了,沈慕函虽然只有两个儿子,老大还残废了,但沈家上上下下相处却很和睦,这令他羡慕不已!
“爹......我对不住您!”福来除此之外便讲不出其他话了,这次的东北之行,对外都说是沈钺之把他和儿子绑架来东北,但实则他却是和男人私奔了,结果自己再怀孕,因此他对父亲充满了愧疚之情!
“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了,好好的生活吧,无论何时都要留条后路,对沈钺之也是一样的,毕竟你们都是男人,很难得到他人的认同。万一哪天他先顶不住诱惑和压力要和你分开,你也不要自怨自艾,自暴自弃,依然要挺直了腰杆做人,其实很多时候有挫折和坎坷反而能让人更加成熟,就这一点你比荣飞,晓鸾都要强不少,爹只希望你将来能幸福,能有所作为。”他拍拍儿子的肩,语重心长的说,看来一切都不会天随人愿,就算他打算得再仔细又如何?儿女有自己的想法,他应该看开点儿,别再为此斤斤计较了。
“爹,我不会辜负您的,无论我在哪儿从军都会为佟家争光的。”这是一个满清后裔保有的最后一丝尊严,尽管很多前清贵族家庭都已落败,但他们佟家又繁荣起来了,虽说他今后可能不能为家里延续香火,但争光添彩这种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佟孝成点头笑了笑,就没再多说话,反正再过两个月妹妹她们就要来奉天了,福来肯定不会寂寞的,天禹也有人照顾,他的后顾之忧算是没了,接下来该回南京帮着妻子处理家里的杂事了,晓鸾和外孙女今后由谁照顾,荣飞和小薇的关系如何调和,他都要费心琢磨的!
98喜迎小少爷沈天逸
一九三一年四月,吴璧凌终于迎来了他京戏事业上的最高峰,他终于灌制了两张京剧唱片,当然这都是在藤田修二的资助之下完成的。他的名气已从华北地区,传到了华南,就连大上海也有不少戏迷了。
吴老板觉得时机成熟了,便联系了上海的戏院,策划今年秋天的上海巡演,他打算将最拿手的《白蛇传》,《拜月亭》连演一月。虽然这几年过得并不算顺利,家里还出了很多事,但总算是都过去了,现在他的心思都用在唱戏上,想趁着而立之年再红一次,他们唱男旦这行的,年过四十基本上就算是风烛残年,无人问津了。
看到自己的情人起早贪黑的练功,吊嗓子,藤田修二的心情却很复杂,电台里,装有留声机的店铺内经常能听到璧凌柔媚的唱腔,街头巷尾的戏迷也常常谈起吴老板,就连北平的报纸也会隔三差五的来采访,人家简直比电影明星还忙。
此时,藤田修二不得不退居二线,默默的注视着所爱的人,依然像个铁杆戏迷似的仰望着台上的尤物,但只要脱下戏服,卸了妆,吴璧凌就是他的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和自己睡在一起,这份殊荣别人却是他人得不着的。
这天晚上唱完戏,吴璧凌先回家陪儿子云阳玩儿了会儿,等孩子睡了才回到了地安门和藤田一起吃夜宵。
和煦的春夜之风顺着窗棂吹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院子里的桃花开了,落了满地的花瓣,随风一吹便洋洋洒洒的漫天飞舞,看上去颇有些浪漫的情怀。
两人坐在床前喝茶,吃着点心,愉快的促膝而谈,这已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五个年头了。
“行程都定好了么?”藤田问。
他点头:“这星期戏院会给我拟一个粗略的行程,陈老板还帮我联系了青帮的人,我要过去拜码头的。”虽然这很麻烦,但若是没有青帮的人撑场面,他可是休想在上海混饭吃的。
藤田修二摘下眼镜,皱着眉说道:“你定好行程,我陪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