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铁门关着,上面挂了一把锁,村子里的住户二十户都不到,邻里街坊彼此都很熟悉,这种小地方,更不会有骗子小偷来,橡皮糖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奶奶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该不会是……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橡皮糖就觉得自己手脚冰凉,浑身颤抖着给父母打电话,没一会儿,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母亲,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小磊吧,怎么了?”
“奶奶在哪儿?”橡皮糖压低声音,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母亲有争吵。
对方犹豫了好久,才把地址告诉他,橡皮糖强压着愤怒和悲伤,从邻居家借了辆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找到病房,走进里面,看到那个疼爱自己胜过父母的老人,橡皮糖眼睛发酸,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奶奶。”吐出这两个字之后,他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一个学期不见,老人却变了很多,瘦得不成样子。
“磊磊回来啦。”老人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脸上甚至还有红晕,橡皮糖却突然想起回光返照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太沉重,让他不敢看老人的眼睛,老人絮絮叨叨地交代着他,他只是不停地点头。
生老病死,任何人都会经历,老人显然是很看得开,即使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也没有太多悲伤的感觉。
中午,奶奶安详地离开了,没有任何痛苦,橡皮糖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讲述,心里是怨恨的,因为父母的欺瞒,最后的这段日子,他没能守在奶奶身边。母亲说,老人好想知道他今天回来,一直在说。
打理完后事,橡皮糖看着熟悉的村庄,熟悉的小路,熟悉的庭院,心却没了以前的归属感,他突然迷茫了,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把这里当成最留恋的地方,却发现没了牵挂的那个人之后,这个地方也不再有留恋了。
他想离开,橡皮糖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他花了三天的时间把一切都安顿好,独自离开了这里。
橡皮糖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却没想到他住下来的第三天就遇见了狗皮膏药先生,是在一个酒吧,他第一次想要去吵闹的地方,就随便选了一个酒吧,却没想到会遇到很久不见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狗皮膏药先生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橡皮糖,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第一次,狗皮膏药先生没有笑,而是皱起眉头,他看着眼神迷离的橡皮糖。
“嗨,好久不见。”橡皮糖一反常态,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还打了个酒嗝。
“别喝了,跟我走。”狗皮膏药先生看了橡皮糖好一会儿,抓着他的胳膊,不顾他的反抗,把他带出了酒吧。
离开酒吧,橡皮糖就一直沉默着,狗皮膏药先生让司机开车,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没说。狗皮膏药先生看着沉默的人,想开口说什么,但是看着他羽绒服上的深色痕迹,突然就叹了口气。
橡皮糖喝多了,但是他很安静,所以并没有什么酒后乱x的情节出现,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身边的人,橡皮糖懒得思考为什么会在这儿遇上他,穿好外套就离开了,狗皮膏药先生也没有阻止。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时间都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下前进的脚步,橡皮糖用一个月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他心里很清楚,奶奶早晚会离开,但是只要爱还在,就没关系,他只是怨恨父母瞒着他,因为这份怨恨,春节他没有回家,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吃了一顿泡面,好像是叛逆期的孩子一样,即使走投无路,还是倔强的不想回头。
开学的日子到了,橡皮糖回家一次,父母对他有愧疚,根本就没有问他一个寒假都去了哪里,只是帮他收拾好行李,把生活费打在他的银行卡里。
离开家那天,橡皮糖站在门口看着他身后的父母,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不如出柜吧,这么想着,嘴里就说出来了。“我喜欢男生,我是个同性恋。”
“混账,你说什么?!”父亲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目而视,橡皮糖突然就有点儿高兴,又重复了一遍。
“你先走。”橡皮糖的母亲拦住了暴怒的父亲,对着他喊到,橡皮糖有些惊奇,平时柔柔弱弱的母亲竟然这么有力气,应了一声,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家。
出了柜,心里的记了后来一直缠着自己不放的狗皮膏药先生,整个宿舍只有他一个人还没有谈恋爱,别人都劝他找负担好像轻了不少,隔了一天,母亲给橡皮糖打电话,告诉他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支持他,只要他觉得开心,为人父母的就不会计较别的,橡皮糖愣了一会儿,他以为会需要很长时间,父母才会接受呢,他已经做好打算了,今年暑假在学校不回家了,免得跟父母吵架。
日子好像回到了大一,每天上上课,吃吃饭,睡睡觉,橡皮糖好像忘记了自己一见钟情的那个小福果学长,也忘一个女生,甚至还有帮他介绍的。
班主任风流橙每天还是吊儿郎当,两个人碰到的时候,他总会向橡皮糖谈起狗皮膏药先生,他不知道这个不靠谱的班主任是不是故意的,也懒得追究。
小福果学长好像是知道了狗皮膏药的事情,偶尔会请橡皮糖到外头吃饭,只看着小福果学长的神色,他就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内疚,没错,小福果学长内疚了,即使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责任,橡皮糖没有解释,不管怎么样,和小福果学长在一起,他总是很放松,经常见见面也没什么不好。
大二是很关键的一年,橡皮糖认识的多有学长都这么告诉他,让他认真学习,甚至连风流橙班主任都这么叮嘱他,他也遵从这些学长的想法,每天都在看学习,学习,在学习。
春天很短暂,夏天紧接着到来了,橡皮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他本来就是一个聪明的人,所有的老师都开始夸奖他,每个学期的奖学金他都拿第一份,班主任风流橙也觉得很有面子,不过他还是喜欢提狗皮膏药先生,好像是怕橡皮糖把这个人忘掉了。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溜走,大学也是过得飞快,橡皮糖依旧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根本就没有找男友的意思,父母看着着急,每天都旁敲侧击的询问,甚至还会跟他说哪家哪家的男孩儿是个同性恋,性格也不错,长得也讨人喜欢,橡皮糖哭笑不得,他都没着急,父母却开始着急上了。
被人打昏的时候,橡皮糖正从九教的自习室出来,脑袋后面被谁给了一棒子,昏倒之前,他有些奇怪,自己应该不会招惹什么人啊,谁这么恨他,随之而来的就是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橡皮糖被绑着双手双脚,眼睛被黑布蒙住了,只有细细的光亮从缝隙钻进来,但是这样的光亮根本就不能让他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他动了动被绑得发麻的手脚,侧耳倾听,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很低,根本听不清内容,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儿,还有风吹动海浪的声音,大概是在码头。
“豪哥,就是这个人。”门突然被人踢开,有人走进来,橡皮糖不知道有几个人,但是听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三个,这个声音有些尖细。
“没想到华泽喜欢这种货色。”橡皮糖耳边传来这句话,他就觉得自己的头发被谁狠狠地揪着,他的头只能随着这个动作扬起,那个人很用力,他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被这个叫豪哥的人给揪下来了。
外面隐约有什么声音响起,橡皮糖听不清楚,屋子里的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豪哥抓着他的头发一直把他拖到外面,他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却没有痛的感觉,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耳朵听见的声音上,如果没猜错,他大概是遇到传说中的火拼了。
作为一个人质,橡皮糖现在算是充分了解了,这个职业不好做,他一路都被拉着,枪声好像近在耳边,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眼睛看不见,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就好像放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橡皮糖脑袋有些晕了,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失血过多了,因为大腿上被划破了很多口子,眩晕感削弱了剧烈的疼痛感,他感觉那个踩着自己的豪哥正拿枪指着自己,也听见了华泽的声音,但是他觉得太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只想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熟,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了,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突然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他就办了出院手续,这次被绑架的很突然,被救的也很突然,让他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而唯一的后果,大概就是大腿上被划了许多口子,不过这东西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自己注意一些,根本就没有必要住院。
夏天还没有过去,宿舍里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橡皮糖不想在宿舍,收拾好东西去图书馆看书。
在阅览室找到自己经常坐的位子,橡皮糖开始找自己感兴趣的书,现在大四,而且他得到了一个保研名额,他很轻松,顺着书架慢慢移动,看见一本书,他想抽出来,却发现抽不动,而书架的另一头,狗皮膏药先生的脸上正挂着欠扁的笑,看见他发现自己,歪头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