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闷声道:“很好看。”
周任忽然道:“我们走吧,拜年去太晚不好。”
周泽续附和道:“对哦,那哥你在家好好休息啊,我替你收红包回来。”
他挽着周任的手臂,两人从周泽延身侧走过,在玄关换鞋,然后出门,从门口的小石子路走去车库开车。周泽续欢快的说着什么,周任偶尔答应一声,然后是那辆Q7熟悉的引擎声,渐渐远去。
周泽延慢慢上楼,走到楼梯拐角停下脚步,抬起手背擦了擦脸,脸上湿漉漉的。
他低声骂道:“你个娘炮!哭屁啊!”
这时奶妈抱着宝宝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奇怪问道:“先生不是要去拜年吗?你怎么还在家?”
周泽延忙低头,不想被她和宝宝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奶妈却抱着宝宝径直走下来,站在他面前高一级的台阶上,她狐疑道:“二少爷,大过年的,你这是怎么了?”
周泽延破罐子破摔的仰起脸来,胡扯道:“本命年没穿红内裤,正伤心呢。”
周都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周泽延意外的发现,他的儿子神态完全不像他,却像极了周任。
周都督忽然抬起小肉手,“啪”——打了周泽延一巴掌。
周泽延出离愤怒了,爸爸不要他了,儿子也敢打他!?世界简直对他充满了恶意!!!
他的表情过于凶恶,周都督只镇定了三秒钟,“呜哇”大哭起来。
奶妈忙哄着,又抱怨道:“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了还总惹先生生气,难怪宝宝都看不惯你。”
周泽延愤然道:“我惹他生气!?卧槽!!!@#%@¥%&*%@#%@¥%&*$(%!!!”
他完全忘了他自己定下的任何人不准在周都督面前说脏话的规矩,破口大骂了足足半分钟,周都督听得都忘了哭,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呆呆看着他,口水又流了出来。
奶妈忙捂宝宝的耳朵,不满道:“你还有理了?昨晚什么都不说自己跑了,也不往家里打电话,先生出去找了你一整晚,你知道么!”
周泽延眼睛瞪得要脱眶:“他昨晚出去找我了?”
奶妈沉痛道:“一直找到今天早上天亮才回来的!看你这样也知道,你没跟他道歉吧?唉,真不是我说你,你要是我儿子,我就把你包在红包里送人了。”
周泽延嘴角古怪的扬起落下,似笑非笑,想哭却又没有哭,忽然转身往楼下冲,跑出了大门才一拍脑门道:“傻逼啊你!都走那么久了!”
他又转回身来去客厅打电话,十几秒后愤怒道:“奶妈!为什么家里电话会欠费!?”
奶妈抱着宝宝优哉游哉的从楼梯上走下来,说道:“大概是昨天晚上欠费的吧,先生到处打电话找你,还打了好几通越洋电话到国外去问你同学呢。”
周泽延咧开嘴,恨不得仰天大笑,跳起来自言自语,宛如神经病一样:“我手机呢?我手机呢?我手机哪儿去了?”
奶妈有点幸灾乐祸的模样:“你昨天跑出去没带手机,先生找不着你发了火,给摔了,都碎成了渣。”
周泽延噌噌噌跑过来,捧着周都督的小胖脸用力亲了一口,兴奋道:“儿子!爸爸这次要发达了!”
奶妈:“……”
周都督茫然的转着和周泽延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口水还在往下滴答。
周泽延高声唱着国际歌冲上楼,奶妈醒过神来,站在楼梯口喊道:“二少爷!你是二叔!什么爸爸!”
周泽延回房拿了车钥匙噔噔噔跑下来,得意的转了转钥匙,大声道:“从今儿起,我就不是二少爷了!叫我大少爷!”
他在自家院子里也炫技一样的把车开出来,几乎欢快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奶妈隔着窗户看他出了门,低头对周都督道:“宝宝,你看你二叔多二啊,就这,他还不想当二少爷呢。”
周都督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切!”
周泽延一路上边哭边笑,风驰电掣的赶到赵爷爷家里,进门连年都顾不得拜,直问道:“我爸呢?我爸没来吗?”
赵爷爷坐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道:“二十好几的人,还这么烧毛!”
周泽延草率的抱拳弯腰:“赵爷爷新年好!”继续烧毛道:“我爸还没来吗?”
得知周任刚刚离开,他拔脚就跑,赵老先生拿着拐杖不停的敲地,愤愤道:“老大当年就是这幅德行!老二也好不到哪儿去!周任怎么生了这么两个儿子!?”
周泽延开车追出来,周任每年除了到赵爷爷这里来,其他人家也很少去,现在应该是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却塞了车,出门访亲走友的车辆排的看不到头。
周泽延被堵的走走停停,心烦的不得了,终于在一个红绿灯拐弯的时候看到了前方也被堵在车流里的黑色Q7。
他把脑袋探出窗户来,喊道:“爸爸!”
前后左右车主都惊讶的看过来,他不管不顾的又喊了几声,可是相隔太远,周任完全听不到。
周泽延从车里跳出来,想徒步跑过去,路边的协警立刻看到了他,举着喇叭一边喊道:“嘿!你干什么呢!这是机动车道!”一边朝这边过来。
周泽延劈手夺过他的喇叭,冲着喇叭大喊一声:“爸爸!周任!”
周任正等着车流通散,模糊听到有人叫他,诧异的从后视镜向后看了看,有人和一个协警拉拉扯扯的在抢什么东西,那个人怎么那么像泽延?
他急忙解开安全带下车,惊异的确定,竟然真的是周泽延。
协警奋力要抢回他的喇叭,周泽延却死也不撒手,边抢还边说:“亲!你再让我用一下,就一下,真的!”
协警眼角瞥到马路对面的交警,立刻呼救道:“亲!快来!有人袭警啊!”
周泽延双手霸着喇叭,瞠目道:“你又不是警察!”
协警理直气壮道:“别把协警不当亲!呸!不当警!”
交警火速冲了过来,一看周泽延便道:“怎么又是你这小子?”
说来也巧,这交警就是那时周泽延超速之后在马路上跟人打架时遇到的那个。
交警一把抓住周泽延的手,把喇叭抢了过去扔给那个协警,严厉道:“上次超速打架,这次居然在大马路上抢别人东西,你这小孩怎么回事?这回我要通知你的家长,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周泽延抬手一指:“我爸就在那!你快点通知他!”
交警怒道:“还说谎!”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表情有点奇怪,说道:“那个是你爸?”
周泽延转过头,周任正从车辆的夹缝中往这边挤。
他猛地甩开交警抓着他的手,飞驰着朝周任跑了过去。
两人在一辆黑色SUV旁聚首,周任皱眉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周泽延跑得太急,不住的喘气,说道:“我,我在,寻,寻宝。”
周任莫名其妙:“什么?”
周泽延一边喘着一边笑起来,眼泪还啪嗒啪嗒往下掉。
周任一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掌心向内抬起双手,周泽延一秒未停的扑过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周泽延又哭又笑,把鼻涕眼泪都蹭在周任的肩上,周任用两手环着他,表情有点木然,只是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神采。
他俩身旁的SUV深色车窗里,于夫人轻声道:“你看,人家有人家的归宿。”
于识谦无声低叹,陪着妻子微笑起来。
最后,交警严肃的对周家父子分别提出了口头批评,两人各领到罚单一张。
不过这大概是世上最心甘情愿的罚单。
交通疏散,车辆通行,临走前,周泽延想买协警的那个喇叭,小协警愤愤道:“滚你丫的!这是公物!公物能卖吗!”
周泽延摸着鼻子笑,说道:“那,多谢你啊亲,也多谢亲的喇叭。”
他和周任依旧一前一后,始终都能看到彼此的距离,慢慢的回到了家。
周任的车先开回了车库,他下车来等着儿子也把车停好。
周泽延关好车门,手里捏着钥匙,他的情绪平复不少,冷静的问道:“周泽续呢?”
周任道:“他说约了人一起玩,从赵老家里出来就走了。”
周泽延眨了眨眼:“噢。”
周任察觉出他有些紧张,伸手过去把他的手整个包在自己手里,两人牵着手回家。
周泽延悄悄低头看着爸爸的手,忽然又想哭了,他真的要变成娘炮了!!!
白坤回到家,给妈妈烧过香之后,到白英堂房里去给他拜年,叫出了十年之后第一声“爸”,躺在床上不能动的白英堂为此流了两缸眼泪。
白坤去看了看弟弟,往他的小手里塞了个红包。小孩长的和白坤挺像,说起来他们的妈妈还是亲姐妹,也没有不像的道理。
他后妈躲在楼上房间里并没有出来,白坤单独包了红包给佣人,吩咐过后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