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乐夫每天打他骂他,他想走绝对是走得理所当然,但若太好了,反而让人犹豫,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都有些习惯对方的存在了,要真就一声不吭地走了,真有点不厚道。
从小受到的教育使得陈乐有种打心底里刻下的实诚,在某些方面,他也有着自己的执着,不好随意打破。
乐夫是不可能了解陈乐内心想法的,这么多天下来,陈乐的顺从已经让他放下不少戒备,又想起前些日子陈乐被锁在屋里那么久,更是不敢对陈乐表现出丝毫不信任,生怕把人刺激到。
雷叔在旁边看着这俩小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一声不吭地拉上福娃走了。
福娃走之前往陈乐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小跑着跟雷叔离开。
陈乐刚刚瞒着乐夫干了那么一件事,心里忐忑,见雷叔和福娃走掉,也是怕露出马脚似的,赶紧先问:“刚刚什么事?”
没想到陈乐会忽然主动问自己这个事,乐夫有些意外,但还是说了:“是这次卖花的钱。”
卖花?
陈乐一愣,看着乐夫的目光很是诧异:“你种花?”
乐夫理所当然地点头,但心里又下意识地不想让陈乐知道自己种花的具体情况,所以粗略地一笔带过:“就是种些花卖钱,没啥稀奇的。”
“种出来的花要卖到哪里?城里吗?”他这么一说,陈乐反而觉得稀奇,更加想问个究竟了。
不想回答,但又败在陈乐好奇目光下的乐夫老实交代了:“我也不清楚,算是吧。”
陈乐再想开口问的时候,乐夫已经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了,指着旁边的书说:“别说这个了,咱们看书吧。”
他说着,顺手拿过那本笔记本,一边翻一边抬头看陈乐:“哎,媳妇儿,你认字的吧?”
其实他对于陈乐的来历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从日常的生活习惯中觉得陈乐应该是从很有钱的地方来的,那地方,他就是拍马都赶不上的厉害,这一点让他很是郁闷。
陈乐自然是认字的,不止认识,他的读书成绩还很好呢,想了想就点头:“我读过书了。”
读书和认字,这两个词看着差不多,实际上却是上了一个新的层次,乐夫听着就觉得心里一凉。
他好多字都还不认得,他家小媳妇儿就已经能读懂书了。
这差距太明显了,简直就是在他脸上狠抽了一巴掌。
心情有些低落下去,乐夫随意翻着手里笔记本,低头瞟了眼,忽然停住了动作。
“咦?咋缺了张纸?”笔记本都是用胶连起来的,撕掉一页大致看不出什么,但仔细一瞧就能发现毛毛糙糙的撕边痕迹,乐夫皱着眉摸那些毛边,翻来覆去地看那面缺了页的。
陈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乐夫的话着实让他有些心惊胆颤的感觉。
好在乐夫纠结了会儿后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说:“白老大送来的东西质量真不好,下次可得和他说下。”
说着,就把本子放一边了。
陈乐松了口气,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下午的时间度过得很平淡,乐夫因为感受到了两人的差距,开始拿着书本拼命学字,有些不懂的就直接问陈乐,陈乐随手拿了本书翻看,心里忐忐忑忑的都是早上那张纸条的事,几乎是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乐夫一直守在身边,他根本没有将那条塞在凳子缝里的纸条拿回来的机会,偏偏那纸条对他而言简直太重要了,不拿回来,心里的慌张感就一直在着,憋得慌。
乐夫看得出来他有些不对劲,但以为是他觉着自己笨,不愿意回答自己问题,所以也没在意,只是不再问了,默默地自己看书,把不会的记下来,等着以后问别人。
整个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几乎只有翻书声和轻微的呼吸声了,暖暖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整个屋子的空气都仿佛变热了。
忽然,陈乐站起身来。
正在专心学字的乐夫被吓一跳,也跟着站起来:“咋啦?”
陈乐脸有些红,犹豫地说:“早上福娃来找我问字,我答应了要教他念书的。”
“啊?”乐夫一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然后呢?”
陈乐微低头,小心翼翼地拿眼神偷瞄他:“说了是下午呢,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这意思,就是说现在到时间了,该教人去了。
乐夫被他小心翼翼的眼神瞄得心里直犯痒,也没多想就点头了:“他现在没过来,咱去找他?”
陈乐要的就是这句话,赶紧点头说好。
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乐夫恍然回神自己说了什么,就想反悔,但又不好太过出尔反尔,干脆说:“他家现在有人呢,也不方便,还是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把他叫来?”
听他这么一讲,陈乐心里其实是有些不乐意的,不过也怕乐夫心里怀疑,又想起可以趁机把自己塞在凳子缝里的纸条取回来,也就点点头:“好。”
说完又不知怎么想的,回头补了一句:“路上小心。”
话一出口,乐夫一愣,陈乐也呆了一呆,然后立马把头低下了。
由着他这句话,乐夫的心情就好像浮云似的,一路上连脚步都是飘着的,等来到福娃家的时候,还没从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乐夫一边喊着福娃的名字,一边推开门进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还以为没人,正准备走却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小狗子。”
吓了一跳,乐夫警惕地往四周看,终于在一片哗哗的铁链声中找到了缩在屋子角落的女人。
“婶子?”他心里松了口气,走过去问。
雷婶慢慢抬起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只是也许是光线的缘故,那笑容看起来有些阴黪黪的:“你来了?”
乐夫停住脚步,点点头,没有说话。
雷婶用手撑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带出一片哗啦啦的响动,她半靠在墙壁上,撩开遮在额前的头发,一双憔悴却不失光彩的眼瞥向乐夫:“你好阵子没过来了。”
乐夫这才想起自己的启蒙老师是雷婶的事实,只是现在他的确已经没心思在雷婶这里认字念书了,白老大给他找了好些个据说很厉害的老师呢,更何况雷婶说不定已经看穿陈乐的身份了,他怕雷婶带坏陈乐一起跑,现在都不敢多见雷婶了,于是简单回答道:“前阵子下山了。”
雷婶微低头,带着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说:“那你什么时候再过来?我给你做了些预备课文,你现在认了些字,可以学些简单的句子段落了。”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乐夫脑子有些发懵。
他是没想过再来雷婶这里认字的,也没想到雷婶会这样尽心地给自己安排好接下去学习的课程,此刻忽然得到消息,实在有些意外。
犹豫了下,他还是说了:“不用了婶子,白老大给我找了好些老师,以后他们会教我的。”说完他又脑筋一转,继续说,“倒是福娃,婶子你可不知道,他很聪明的,你多教教他吧。”
乐夫的主意打得很好,让雷婶教福娃认字读书,这样就省了陈乐的工夫,他也可以多一些和陈乐在一起的时间,同样也免了陈乐和雷婶碰在一起的可能。
只是没曾想,雷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几乎就要向着乐夫扑过来,只是浑身绑缚的铁链子将她困住,使得她根本无法过来,也因为这样,随着她剧烈而疯狂的挣扎,周身的链子不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衬得她的声音更加尖锐:“你说什么?不用了?凭什么不用了?当初是你自己说要我来教你的!现在你竟然说不用了?那小子知道个屁!我凭什么教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不等雷婶把话说完,乐夫大喊一声截住她的话,一张黝黑的脸也气得发红。
他睁大着眼望着雷婶,满脸的不可置信和痛恨,憋在心底的话终于破口而出:“福娃是你的娃!”
这一声,几乎是用吼的了。
他对自己的妈没什么印象,不知道当妈的对儿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但到底福娃是雷婶的亲儿子,她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儿子?
就要燃起来把脑子都爆掉。
他莫名觉得悲凉,心里都忽然奔涌出一股想哭的冲动,眼睛酸得很。
他想起自己的妈,那个也是被他爹买来并生下他的女人——她是不是也是这么看他这个儿子的?
不知不觉间,乐夫的脸都有些惨白得吓人。
雷婶也愣住了,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乐夫那张惨白的脸,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两人都没有动作,就那样对峙似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久,乐夫说:“婶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早点歇着吧。”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他又忽然停下步子,也没回头,就轻轻地说了句:“今天的话,婶子就不要和福娃说了,他还小。”
说着,脚步不停地直直走出了门。
雷婶呆滞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句话——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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