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不了,你们先吃吧。”钟鸣显然听进了刚才张江和的话,笑容不再那么夸张了,淡淡的,可还是能看出来一丝勉强。凌志刚说:“叫你坐你就坐。”
钟鸣的嘴角动了动,到底还是在张江和身边坐了下来。张江和靠近了一点,说:“去厨房拿双筷子,你不饿么,先吃着。”
钟鸣就回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出来,张江和却发现他的筷子跟他们的不一样,他们的筷子的都是黑色的,钟鸣的筷子却是象牙白的:“你的筷子怎么跟我们的都不一样?”
“我当初就是为了区别开来,所以才买了不一样的颜色。”不但筷子的颜色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碗也是“专用”的。张江和笑了出来,低声说:“老大知道么,难道他不觉得你这是在嫌弃他?”
“我不是只针对他,对别人也一样,再说了,他没注意过这件事。”钟鸣冷冷地说着,开始吃菜,吃了一口还给张江和推荐:“你也吃,这个菜味道不赖。”
张江和夹了一筷子尝了尝,点点头:“我一开始的时候就赞扬过你的厨艺来着,好吃!”
钟鸣正吃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说。”
钟鸣就凑到张江和的耳边,说:“我瞒着凌志刚偷偷报了一个跆拳道学习班,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以后我去跆拳道馆的时候,都会跟他说我去找你那儿玩了,你帮我圆着点。”
张江和果然有点惊讶:“你学跆拳道干什么?”
钟鸣没有说话,眼皮子微微耷拉下来,露出了一点嘲讽和倔强的笑,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张江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你小子单子够肥的啊,想的也够远!”
没想到他这么一笑,竟然让旁边的陈彪给听见了。陈彪扭过头来,笑着对凌志刚他们说:“老大你看看啊,这就是代沟啊,你说我们每次来,钟鸣都是跟江和这小子凑在一块,说不完的悄悄话。”
没想到他这话说完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要理睬他,凌志刚他们也是盯着电视机看,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钟鸣看了张江和一眼,两个人都偷偷笑了出来,谁知道就是这么相视一笑,被凌志刚扭头给看见了。
钟鸣这几天一直装笑脸给他看,凌志刚这种老油条怎么会看不出来,可是她也知道一天半天想让钟鸣消除对他的怨恨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可是他看见钟鸣冲着张江和的笑,竟然特别真诚,那才是发自真心的笑容,跟对着他的时候截然不同。
钟鸣很少对着他这么心无城府的笑,他们之间夹杂了太多原因,除了年纪的差异,还有感情上的隔膜。钟鸣对他,总是敬畏更多一点,连对张江和的这种朋友式的真诚都没有。
凌志刚突然有点嫉妒,虽然张江和这小子跟沈君的性质是不一样的,他也不担心张江和这小子敢越雷池一步,何况他更清楚在钟鸣的心里面,张江和也就是比他凌志刚好一点,根本不是什么情人的人选。可是他还是有点不舒服,有点挫败感,心里头好像觉得,张江和这样的人都能入得了钟鸣的眼,他凌志刚却不能够。
这也太没有天理了。
他就站了起来,绕过张宏远他们走到张江和身边,摆摆手,说:“去那头坐。”
张江和愣了一下,赶紧站了起来,他人刚空出位来凌志刚就坐下来了,对钟鸣说:“辛苦你了。”
“没什么。”钟鸣很客气。
“喜欢看足球么?”
“不喜欢。”
凌志刚清了清嗓子,说:“那你多吃菜。”
他们支持的意大利队眼看着又要进球了,凌志刚的思绪很快转移到了电视上,好像神经都绷了起来。这一回居然跟上次一个样。
“操,又他妈差那么一点!”凌志刚身子一晃,竟然撞到钟鸣的胳膊上,把钟鸣的筷子撞到了地上。他赶紧弯腰把钟鸣的筷子拾起来,钟鸣接在手里,起身就去了厨房。到了厨房之后他一把将筷子摔在水池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凌志刚,就可以从凌志刚的身上找到一大堆缺点,比如他的粗鲁和脏话,他都有点反感。凌志刚在外面跟在私下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果非要说,他现在更喜欢凌志刚在台面上衣冠楚楚的那一套。他靠在炉台上,半天都没回去,结果就有人进来了,他扭头一看,是凌志刚,赶紧把筷子从水池里拿起来,打开水龙头冲洗。
“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啊?”钟鸣笑了笑,低头把他的筷子洗了一遍:“你怎么进来了,不看球赛了?”
“进来想跟你说说话,他们在,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说。”男人忽然走过来,从背后抱着他:“别在我跟前跟张江和那小子太亲密了。”
不等钟鸣说话,他就又说:“我也知道你跟他不可能有什么,可我就是看不惯,你当我是个醋坛子,行不行?”
钟鸣眼皮子抖啊抖,忽然扭过头来,对着凌志刚的脸亲了一把。
这一亲来得太突然了,好像钟鸣也觉得有点急功近利的突然,凌志刚看了看他,跟他大眼对小眼了一会儿,忽然就笑了,又低下头亲他。他对钟鸣的把戏心知肚明,可是因为钟鸣这么笨拙的欺骗和勾引,毫无章法,他又觉得很有意思。
就是觉得很有意思,好像钟鸣做什么,他都很喜欢。
☆、085 和好如初
因为吸取了张江和的建议,钟鸣决定给自己一个短暂的催眠,催眠自己,让自己也相信自己爱上了凌志刚。可是他试了试,发现这样的欺骗实在很难瞒得过自己,实在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于是他就决定退而求其次,对自己说他其实对凌志刚很有好感。
每天睡之前对自己说几句,醒来之后也对自己说几句。说实话他一开始还怕自己没骗成凌志刚反倒把自己也搭进去的,可是过了几天之后他发现他确实是多虑了,因为他现在看见凌志刚能忍住不踹他一脚就已经很客气很隐忍。
他对凌志刚又怕又恨,感情特别复杂。
生活当中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的舞台剧进展非常顺利,经过一周多的彩排,很多事情都定了下来。台上的几个主角经过磨合之后,合作的也越来越默契,有一天宋老师就带着他去看由另外两个获奖作品排演的舞台剧。看完之后宋老师问他觉得怎么样。
钟鸣觉得没有他的好,可是还是客气地说:“挺好的。”
“跟咱们那个比呢?”
“不同的类型吧……”
“跟咱们的比,还是差了那么一口气。可是写故事,这一口气很重要。他们的作品也不是不好,只是他们写的时候为舞台考虑的比较少,不如你的有表现力,留给表演者的空间也大。这个优点,你以后也要保持,要记住,舞台剧本跟电影剧本,还是不一样的,因地制宜,才能事半功倍。”
宋老师明显很喜欢他,教了他许多东西。钟鸣又虚心,热爱学习,他学的高兴,宋老师教的也高兴,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半个学生。钟鸣写的作品之所以表现的比其他两个更出色,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写的时候,就想象着表演来写的,所有写的对白和动作,他就在心里自己演绎了一遍,这样写的剧本,只要演员演出的感觉跟他想象的差不多,基本上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又过了两天,宋老师让他写一个全新的剧本,也不给他定主题,就说他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时间给的也很充裕,让他不用急,春节前给他就可以。
虽然宋老师什么都没有说,钟鸣却隐隐约约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虽然他自己也未必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他觉得这是一个试金石,是宋老师想试试他的成色。
钟鸣特别认真地对待这次的剧本,他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定什么主题。可是他的自信心在不久之后就受到了一次打击,那是十二月的中旬的一次彩排,艺大和他们学校的几个领导都来了,宋老师也把他叫了过去,跟那些领导介绍了一下,结果艺大的那个书记看完说:“还是稚嫩了一点。”
当然也说了诸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之类的夸奖,可还是严重打击了钟鸣的自信心,他在写作上是有点自恋的人,大概文人相轻的缘故,他对自己的文笔很有优越感。他刚燃烧起来的梦想之火被当头浇了一通,不过也让他理智了很多,让他不再飘飘然,更加虚心求教。从艺大回来的时候,他正在路上走着,背后忽然有人叫住了他,竟然是沈俊。
他这几天其实一直有跟沈俊碰面,可是私底下并没有更多的交谈,他是有点尴尬的,想必沈俊也会有。他们也不是特别熟识的朋友。他站住,沈俊就追了上来,说:“你走这么快,我刚洗把脸你就没影了。”
“你找我有事?”
“没有事我就不能找你了?”沈俊笑了一下,说:“我请你吃夜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