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些泄气的叶云泽拒绝了萧安要吃第二块的请求,一会儿就要吃饭了,不能养成吃零食不吃饭的坏习惯。
为了让小孩尽快忘掉点心,叶云泽就和小孩玩起了捉梦梦的游戏,他把萧安背对着自己抱在怀里,两个人坐在床上。叶云泽便一会左边一会右边的把脸伸到小孩面前,还不时做出鬼脸,惹得小孩咯咯的笑起来。叶云泽看着小孩儿看着他时眼里满满都是他的样子,猛地把小孩儿转过身紧紧地抱住。
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神经病,有的时候抱着小孩儿,他就会突然抱紧他,想要把他勒进血肉里,每次都把小孩痛的眼泪汪汪。有的时候,他又会诅咒,诅咒所有跟小孩关系的人赶快死掉,这样他就可以一个人把小孩从小到大都独占,这种想法让他自己都吃惊,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这大概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
不过,上辈子小孩儿的父母死得早,可是现在,他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那场车祸会出现,而且也有能力阻止,那么,要阻止么?这样想着,便走了神。
“你怎么又抱着他!”耳边忽然想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叶云泽抬头望去,才发现就在他走神的几秒之内,韩振天已经回来,正站在门口,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不悦的看着他怀里的宝贝。
17定终生
“爷爷”叶云泽有些无奈,上辈子萧安并没有和韩振天有过接触,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喜欢小孩儿,按理说,像萧安这种白白净净,又不哭不闹的乖小孩不是最讨老人欢心吗?怎么这里全反了,老爷子看见萧安是鼻子不对鼻子,眼睛不对眼睛。
萧安不负众望的又往叶云泽怀里缩了缩,他唯一的依靠就是身边这个人。老爷子瞅见他这个小动作,顿时发起火来:“你躲什么躲!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堂堂正正,怎么看起来跟个女娃子一样,真是孬种!”
“爷爷!”叶云泽沉下脸,厉声喊了出来,只是因为还是孩子的原因,软糯糯的声音硬要表现出那种狠戾,倒是有些可笑。
老爷子本身也没在意,可本能的往那边看了一下,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自家孙子抱着一团面团,眼神里满是狠戾的看着自己,老爷子很意外,他没想到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会有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也没想到这个孩子在自家孙子眼中的这么重要。这下,老爷子心里更不平衡了,其实说到底,他之所以不喜欢萧安,不过是因为自家孙子把他看得太重要,老爷子吃醋了而已。
他一直觉得么子的死他也有责任,因此对于么子突然冒出的儿子就更是重视,心里对于这个孙子是很欢喜的。可是老爷子打了一辈子仗,说不来软话,对于这个孙子想亲近又不知道怎么亲近,本来在没看见叶云泽之前就很紧张。可当见到以后,看见孙子对于一个陌生的小孩那么亲近,对自己却很是冷淡,于是心中郁闷异常,但是又不能对自家孙子发火,便只能将气撒到小孩儿身上。
更何况,老爷子的确不喜欢萧安这种性格,在老爷子心里,男孩子就该是大大咧咧无畏无惧,但是这个孩子,看着白白净净的像个女娃,性格也是。胆子就跟针尖儿一样大,见到陌生人就吓得不行,只会往自己孙子背后躲,着实上不了台面。
萧安也知道这个爷爷不喜欢自己,又觉得自己哥哥生气了,小脑袋便想着是不是自己惹爷爷不开心,所以他也生气了。这么一想,就立刻不安起来,除了爸爸妈妈,哥哥是安安最喜欢的人了,不能让哥哥不喜欢自己!于是萧安万分纠结的看向一边的点心,然后犹犹豫豫的拿了一块递了出去。
“爷,爷爷,吃,点心”叶云泽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小孩儿伸出去的手里躺着一个圆圆的点心,因为害怕还微微的抖着。
老爷子这下脸更黑了,连说个话都结巴,声音听起来还那么抖,自己是有多可怕!于是越发看不上的韩振天从鼻孔里哼一声,连看都不看小孩儿一眼。
萧安的脸立马白了下来,咬咬唇,晃悠悠的爬起来,走到床边伸开手又讲了一遍。这次倒是好了很多,声音不颤了,手也不抖了。可是韩振天还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叶云泽正想喊小孩回来,就听见韩振天不屑的说道:“小娃娃,你这是在借花献佛?这点心是我给我孙子的,可不是给你吃的!”萧安听不懂,叶云泽却瞬间发了火。
“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安还不到三岁,爷爷说什么他听不懂,我可听得懂。点心是我喂他吃的,爷爷要是觉得心疼那块点心心里有火就冲我发,跟一个奶娃娃计较什么?”他说这话时,眉眼间尽是冷淡,抱着小孩的双手却是温柔的不得了。
韩振天被他气得脖子都红了,他本就是脾气暴躁之人,就算如何疼么子,现在也忍不下去了,立马一巴掌排在叶云泽头上,“小小年纪就知道跟长辈顶嘴,这是谁教你的!”
叶云泽头上的伤本来就不轻,这副身子又因为营养不良而更加脆弱,韩振天有没有刻意收手。因此这一巴掌几乎让他疼晕过去,强忍着一阵阵的疼痛,双手在小孩背后握的泛白,“没有人教我,两岁就没了父母的野孩子、丧门星,出门会被扔石子,连狗都会欺负的我,怎么可能有人教我;三岁被村里人卖给人贩子,天天连吃饭都吃不饱,还要时不时的被打,谁来教我;五岁又被养父母送到孤儿院,自然没人教过我。像我这种有人生没人养的人,自然是比不上京城那些娇生惯养,被父母放在手心里的大少爷!”
他本就是撑着一口气,为着一个想法才硬是说出这些话,一说完,心里一松,立马就倒了下去。这一倒,把小孩儿吓得立马哭了起来,韩振天也顾不得伤心自责,吼着就开始喊医生。
韩亚林带着叶云泽的东西一走近病房,就听见自家父亲惊慌的喊声。他心里一沉,立马就将值班室的医生喊了过去。
兵荒马乱过后,看着眼中微微有光的父亲,韩亚林也是心酸不已。这些年来,小弟一直是全家人的心病,为了母亲的健康,父亲更是勒令他们不许提到小弟,每次母亲伤心还在一边安慰他。可是他们兄弟都知道,小弟的过世,最伤心的不是母亲,而是他的父亲。老爷子有多喜欢这个么子,对么子的期望有多大,那么就有多伤心,多自责。这次小弟的儿子突然出现,最激动的莫过于自己的父亲,可是他不明白,怎么现在会这样,但是即便疑问重重,他也没胆子问。
韩振天在医生走后站在叶云泽的床边良久,他从没想过这个孩子经历过这些。他原本以为不过是自么子走后就进了孤儿院,却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经历过这些。他愧对么子,更对不起这个孩子,这些年,想必亚白在地下都不得安宁。他是怨自己的吧,这个孩子被人打、被人骂、四处流浪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怨他这个父亲,怨他为什么把他送去战场,怨他为什么连找都不找他,更怨他怎么会让他的孩子承受如此之痛!
这个经历过各种风浪的将军,这一刻面对躺在病床上的孙子,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子。
韩亚林被自家父亲的反映吓得手足无措,只能愣愣的看着,满满地意识到,这个他心里像大山一样的威严,像大海一般有力的父亲,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且已经老去。只是他还没有从这种感觉中反应过来,便听到了自家父亲沙哑的声音:“亚林,跟那边说,我要尽快见到结果,还有,这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全部都要弄清楚,还有亚白,葬在哪里,都迁回来,不能让老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边。”
叶云泽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有了韩振天的身影,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说那些话的目的他想已经达到了。韩亚林一见他醒过来,眼里的喜悦立刻蔓延开来。
“云泽,感觉怎么样?”
“很好”他刚说完,就瞥见泪眼汪汪的萧安。
韩亚林一见,慌忙说道:“这孩子从你昏迷就一直哭,怎么哄都不行,眼里的眼泪就没断过”
叶云泽虚弱的笑了笑,“二伯,我有些饿了”
“那我给弄点吃的,想吃什么?”
“粥吧”韩亚林点点头,推开门出去。
叶云泽转过头,伸手握住小孩软乎乎的双手,“安安”
他不叫不要紧,一叫,原本只是眼里噙着泪的小孩立马就大声哭了起来。叶云泽一下子懵了,听到小孩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心疼不已,手足无措之际,就听到小孩儿哭声里夹杂的断断续续的话,“哥,哥哥,不要,安安,怕”
虽然语无伦次的只有几个单词,叶云泽却明白了萧安的意思,原本的心疼霎时变成了甜蜜。他看着萧安,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小孩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眷恋和害怕,所有的情绪都是为他,这样的认知让他被心里突如其来的爱意逼得几乎要发狂。他忽然不知道如何去收拾这种突如其来的感动,想要把他紧紧抱进自己怀里,揉进自己的骨血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