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孔义干笑,“都看着我干啥呀,你们继续,继续……”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孟昕冷静地说,“我和韩夜……我们是情侣,孔伯伯,我是同性恋。”
韩夜猛地扭头看向他,没想到他竟会在家人面前承认和自己的关系,一时间愣住了。
孔仰山紧紧地闭上眼睛,心中怀疑是一回事,被他如此坦白地承认是另一回事,承认了,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并不歧视同性恋,他们识古、玩古,对历史了若指掌,自古至今不乏那些分桃断袖的趣闻和了尔一生花烛的伤感,只是,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孩子的身上,他做不到如同孔二叔一般的洒脱。
长辈抵触的表现让孟昕心头刺痛,他低声道,“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多年的养育之恩,又一次伤害了你,孔伯伯,我……我接受不了女人,没办法为孟家开枝散叶,我做不到,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孔二叔叼着烟吞云吐雾,“同性恋不是病,不是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性取向和大多数人不同而已,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孟昕喉头一哽,“谢谢你,二叔。”
孔仰山沉默了良久,才慢慢睁开眼睛,“小孟,你真的想好了?再也改不了了么?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父母在天之灵?他们若知道你走上歧路,该有多难过?”
孟昕垂眸不语。
“我觉得吧,这不能算歧路呀,”孔义认真地说,“不就是搅基吗?反正我搅得挺开心,要说性取向啊,我觉得本少爷最有发言权,男的女的人妖妖人我都交往过,用后感想都能出本书了。”
大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孔义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很正经,“真的,各有各的好处,没有谁高谁一等吧?大伯,真心不能说人家同性恋是异端,咱不能因为人家人数少就欺负人家呀。”
“这……”孔仰山被他说得张口结舌,但思想在短时间内还是无法转变,只得叹一口气,“我不是说同性恋是异端,只是……”他看向孟昕,“我在担心你抛家撂业地跟着这位韩先生去香港打拼,别看现在你们感情好,但万一以后……他还这么年轻,你却都三十多岁,不再年轻了,到时你一个人在那边,得多伤心……”
“孔老先生,”韩夜突然正色道,“我对孟叔绝对不会变心,我会好好照顾他,努力让他每天都快乐。”
“说得轻巧,”孔信凉凉道,“绝不变心?别说得那么绝对,没有人会永远不变心,再多的海誓山盟都不过是个屁,要想下承诺,拿点诚意出来。”
孟昕沉下脸,“孔信!”
“小孟别插嘴,我是为你好,”孔信一句话给他堵回去,转头对韩夜道,“想把小孟带去香港,先来签个协议,如果有朝一日你跟小孟分开,将韩氏的50%当做赡养费付给小孟,怎么样?”
“卧槽!!!狮子大开口啊?”孔义竖起大拇指,“哥,不愧是奸商,这样你都敢开口,艾玛漫天起价坐地还钱,黑社会,快点反击!”
孔信一笑,“男人一把年纪还被抛弃很可怜的,韩总,你敢不敢签?”
韩夜考虑了片刻,认真道,“我只掌握了韩氏41%的股份,我可以现在就叫律师来,签授权书将这些股份全部转入孟叔名下,他就是韩氏最大的股东了。”
“……”
客厅中一片寂静。
半分钟后,孔义倒抽一口冷气,猛地跳起来大叫,“卧槽!总裁酷帅狂霸拽啊!!!”
孟昕皱了皱眉头,“你们都需要冷静。”
“我冷静不了!!!”孔义突然仿佛醍醐灌顶,猛地转头看向孔二叔,“老头,我终于知道为啥阿纯不要我了,我太抠门了啊!身为一个富二代,我做的真是太差劲了,不行,我得去叫律师,咱们也签个协议,把公司送给阿纯吧!”
孔二叔一只拖鞋飞过去,“小畜生!公司是你老子我风里来雨里去鞠躬精粹殚精竭虑才开起来的,你这个小败家子!小王八羔子!!!”
孔义被拖鞋砸得眼冒金星,“爹,你是我亲爹啊,你骂我败家子就算了,别骂王八羔子啊,你到底是在骂谁啊?”
二叔:“卧槽!!!”
爷儿俩当即一言不和拳脚相向,孔仰山被他们吵得脑仁疼,揉着太阳穴,“够了!够了!别闹了,别闹……孔行景我让你不要再闹了!!!”
一见把敬爱的大哥给气得斯文扫地,孔二叔立刻收手,一脚将孔义踹出客厅,整整衣领,风度翩翩地走回来,微笑,“没闹,没闹,我也是个文化人嘛哈哈哈……”
孔义再次被自己亲爹暴力镇压,叽里咕噜滚远,又识趣地滚回来,蹲在孔信脚边,小声嘟囔,“我爸很狗腿,啧,令人不齿……”
孔信瞥他一眼,心想你可以比他更狗腿,只要让你找到康纯杰。
孔仰山叹一口气,“小韩,我能看出来你对小孟的诚意,我们小孟话不多,有什么想法都藏在心里,而夫妻之间感情维系主要靠交流,这一点,我希望你平时能够多花功夫,你虽然家大业大,但我们小孟也不是没有人管,我们都是他的家人,就算远在香港,坐飞机过去也不过才几个小时。”
一言既出,大家都愣了一下,孔义喃喃道,“大伯,你这是把小孟哥……嫁出去了?同意了……还附带了个威胁?”
孟昕抿紧嘴唇,眼圈又有些泛红,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孔仰山面前,噗通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孔伯伯,我……多谢你多年养育之恩,多谢你肯原谅我做的错事,多谢你……同意我和阿夜的事情。”
孔仰山把人拉起来,不情愿道,“唉……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自己都认定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孔伯伯,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孟昕低声道,“我走了。”
孔仰山一惊,“这么晚了,你不住在家里?”
“我……”
孔信冷眼看着韩夜,见他一听到孟昕犹豫,整个人立刻又紧张起来,由不得好笑,懒洋洋道,“爸,让他走吧,他要是不走啊,有人要拆我们家房子。”
韩夜生硬道,“你多虑了。”
孟昕道,“明天八点的飞机,住酒店过去还快一点。”
孔仰山转过身不再看他们,挥挥手,“走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啊我不该管……”
送走黑社会夫夫,孔信走回客厅,见到孔仰山握着手杖坐在沙发里叹气,花白的两鬓仿佛更加苍老,似是始终无法接受小孟的情况,心中渐渐酸楚,道了一声晚安就回了房间。
出柜……始终不是那么简单。
☆、63·爱情的谈判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大脑如同掏空了一半的疲惫,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可是真的躺在床上,却发现大脑无法抑制的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睡意。
孔信叹一声气,赤脚下床,走过去拉开窗帘,坐在窗台上抽烟,看着窗外黑黢黢的夜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温知君、罗子庚,两张不同的脸浮现在眼前,温知君的温柔,罗子庚的宠溺,一个是初恋,一个是相处最久的恋人。
他倚着墙壁渐渐闭上眼睛,一段段往事走马灯般在脑中变幻。
暮色四合的校园,自己的告白,温知君的浅笑。
晨光乍泄的古玩街,罗子庚一抬头,刹那间对视的惊艳。
二十年前石头城,秋虫乍起,陪温知君漫山遍野捉蟋蟀的青葱年少。
五年前汝州,寒冷的冬夜,病床前罗子庚的日夜相陪。
生日宴上,孔敏一把拿去蝈蝈葫芦,那一瞬间,温知君近乎绝望的伤心眼神。
路灯下,满身血污的罗子庚,不顾一切的炽热亲吻。
除夕夜,广场上,人群中,紧紧相握的手,光明正大的亲吻。
一个个夜晚,大床上,痛到发抖,却爽到骨子里的结合……那个大男孩从未放开自己的手,从未吝啬过对自己的感情……
一声低吟从齿间溢出来,“子庚……”
孔信猛地睁开眼睛,东方天际已经发白,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方才叫出了罗子庚的名字,孔信抹一把脸,愕然地发现一手水,自己竟然在梦中哭了。
坐在冰凉的窗台上,冻得浑身冰凉,一动,就能听到骨骼嘎嘎的响声,他茫然地看着窗外,突然很想抱一抱罗子庚,再听一声他宠溺的浅笑。
可惜,他不要自己了……
他闭上眼睛,不敢去回忆罗子庚看自己的眼神,那不加掩饰的冰冷、无情,他不愿去承受,仿佛不想、不回忆、不接受,分手的事实就不存在一般。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孔信抓过手机,目光扫到屏幕上罗子庚三个字,呼吸倏地停滞片刻,忙接通,“怎么了?出事儿了?”
“好消息,”罗子庚疲惫的声音传来,“表哥醒了。”
孔信松了一口气,“醒了就好,医生说怎么样?”